她们晚上是睡在外面的,接近于以天为盖地为炉。
江清雪与林远笙睡的并不远,这里人多,她怕不安全,林远笙也曾软言求她,未和离前不要让别人知道她们要和离的事。
人多嘴杂,她们也没安顿好,这是自然的。
江清雪便满口答应。
两人是面对睡着的,靠的很近,只是没有互相碰到一点,但这在旁人眼里也能理解,外面都是人呢,要亲热也不好意思这样亲热啊。
她们跟孙家说好了,前半夜孙婶守,后半夜她守。
去往临安城路途遥远,她们又没有马车,连着走了好几天路才看见城门。
此时众人都已经累的不行了。
临安城外排了长长的队伍,都是逃命过来的。
江清雪林远笙自然也排去后面。
只是有些奇怪的是,那队伍里的女人又好像会被分出来令成一排,这让江清雪有些紧张。
终于,即将排到她们,有人便在前面传过话来,只说一户人家若想在临安城落户,必须得有女子从军,否则就需交二两银子才能进去。
这话对孙家来说就像是晴天霹雳,她们所有家当也只余几两,若交给了这些个人,她们一家吃什么用什么?
江清雪也有点犹豫,正想着若是参军可以得些什么,身旁人就猛的抓住她的手,神色比她还紧张,“交钱,我们交钱,妻主,不要去参军。”
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1]
可见从军之人,再随不得自己心意,他很怕,很怕妻主从了军后,就再难回来,他怕没有她的生活。
江清雪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他会反应这么大。
但既然……他都这样说了,也可以吧。
“好,我们付钱。”
孙家人排在她们前面,听见这句话,孙婶突然转身,一个干脆利落的下跪,把江清雪吓一跳,往后蹦跶了下差点钻林远笙怀里去。
“孙,孙婶,您干嘛呢,没,没必要啊。”
她不知道孙婶想干嘛,但孙婶好歹是长辈,就这么对着她,下跪,她心里慌啊。
“江姑娘,我们孙家没甚银钱,这次城门怕是很难进去了。”
她垂头丧气的说出这句话,江清雪心都高高提起了。
她怕孙婶是想借钱。
她拿来的钱!
她也就这么点银钱,和离后还要分一半儿给林远笙,咋就盯上她了呢!
许是江清雪脸上的神情太过悲愤,被对方看了,还以为她也心生了些不忍,可怜她们家。
孙婶拉着江清雪的手,“我们没有银子交那不必从军的二两,只盼着,我去从军后,江姑娘能替我多照顾照顾我的夫与子,凌儿身子不好,韩儿又年纪太小,尚未许配人家,就请你……看在曾经喜欢过韩儿的份上,替我照料他们一二。”
孙婶低着头,竟还把江清雪喜欢过孙锌韩的事儿挑出来,话里意思就太明白不过了。
江清雪人傻了,下意识就要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但对方是真的力气大,一双粗糙的手死死拉着江清雪不松,非要江清雪答应帮她照顾孙锌韩。
孙锌韩也在后面眼眸含泪,伸手想拉一把母亲,父亲却叫他别添乱。
林远笙眼眸里透着一股沉寂,低下头去不作声,似乎也想看看江清雪会怎样选择。
“只,只是照顾一下的话当然没问题,毕竟我们也是从一个县城出来的,孙婶放心吧,我必不会对孙叔跟孙公子坐视不管的,您快起来。”
她不愿提及原主喜欢过孙锌韩的事,那段时期对林远笙来说应该是极为痛苦的。
因此并不想勾起林远笙不好的回忆,而且……她也不想被孙家绑死,孙锌韩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江清雪忙不迭将人扶起来,孙婶也就顺着那力道站起,她看了看自家儿子又看了看江清雪与林远笙。
忽然咬了咬牙更加直白道:“我家韩儿今年十七,尚未婚配,若你愿意,或许可结两姓之好,你放心,韩儿虽调皮了些,却也知长幼有序,林公子仍可做大……”
“别别别,孙婶,我们都是从同安县出来的,也算认识一场,自不会弃孙公子不管的,您不必如此,孙公子……他值得更好的,我已婚配,且不大想纳侧室,想必与公子并不相配。”
他值得更好的,主要是我配不上他。
江清雪连忙的打断,话里意思又如此鲜明,就是不愿意要孙锌韩,直将孙婶孙叔臊的老脸通红。
孙锌韩长得是不算差,江清雪从前也中意过他,即便后来没再行纠缠之事,但女子大多多情,若有机会可以娶两名男子,绝不会专注于一人。
孙婶这些时日亦有观察江清雪,发现她对自家夫郎极为耐心,是个好女人,而她的夫郎,虽不大说话,但性情是很好的,想来也会是个好相处的主夫。
若在以往,她不愿自己的儿子去与旁人争一个女人,但到底,时不我待,没有办法,做侍就做侍,好歹能寻求一方庇护。
然而孙婶没想到,便是如此,江清雪也要拒绝!
只是平时照顾一下,到底没有做了孙家的媳妇儿照顾的更加尽心尽力。
哎。
孙婶深深叹了口气,只说自家儿子素来虽有些娇纵,人却是好的,叫她莫怪。
江清雪也一一应了。
终于排到她们,孙婶上前表示自己愿意参军,江清雪却是从荷包里取出二两银子交付于人。
那人得了钱与人,挥挥手叫她们进去。
孙婶不能跟她们一起,门口排查的士兵一会儿还要带她们去军营里。
孙叔恋恋不舍的扒着城门看孙婶,江清雪也不好意思走,只得站在那等着,但实际上……天色已晚,再等下去,怕是不好寻落脚处了。
好在孙婶拎得清,挥挥手便叫她们赶紧走。
江清雪对孙叔尴尬笑了笑,“我们去寻一处房子租赁吧。”
临安城算是个大城,里面车水马龙看起来十分繁华,来往的人也多,江清雪想着若在这里继续干木雕的营生,应当会赚的容易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