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清了阵仗,不得不接过宁王递来的台阶,只似真似假地撇开眼光,轻轻“哼”了一声。
那声音里没什么恼怒,像小猫叫唤似的。
宁王见他识趣,心情大悦,一下子都笑出声来了:“哎哟,看把我们坤儿委屈得!好了好了,不生气了。”
顾坤趁机皱着眉转回来,低声抱怨着:“人家就是想家嘛,送个信给爹爹报平安,殿下还派人去查。本来这信都该到家了,臣侍随口一问内廷局,内廷局却说还没送出去呢,交给您查验了。怎么,殿下连枕边的人都防着,怕臣侍往外传闲话吗?”
宁王哄道:“坤儿怎么这么想呢?这就是例行检查,凡是要出宫的信都查了,不知道也有你的家信。这算什么大事,也值得你恼一场?”
顾坤还不停口,似乎有些不依不饶的,但口气比棉花还软,一句一句都能往人心里钻:“臣侍还特意想着,如今宫外谣言四起,大家把殿下的名声说得太坏了,臣侍心疼殿下都来不及呢,若是在家信里写了些宫里情形,难免被有心人拿住,做殿下的把柄来攻讦。臣侍左想右想,本来心眼就实,为着一封信都快揉碎了。结果……结果……”
其实他口齿伶俐得很,但要取悦妻主,便习惯了适当藏拙。此时恰到好处地说一半留一半,哀怨的小眼神欲说还休,勾人极了。
宁王看得骨头发酥,那爱恋之情像泉涌一般,从心底跃动着,往外冒个不停,快把她整个人都溢满了。一时兴起,拉着顾坤的手就笑道:“坤儿最乖了,为妻这次真不是有心的,给你赔礼还不行吗?我们坤儿不生气了,啊?赶明儿我就使人去内廷局说一声,从今往后,坤儿的信件都不查了,直接发出去,越快越好。”
顾坤能惹得她这么热情,自家心里也甜丝丝的。面上却不能露,反倒是懊恼地跺跺脚:“殿下又曲解臣侍的意思,随口哄着臣侍好玩。臣侍又不是小孩子,当然知道社稷之事的轻重。若为臣侍自己,坏了宫里的规矩,那臣侍成了什么人了!”
撒了娇,却不再穷追,却改了神色,一脸认真地望着宁王:“殿下您是臣侍的妻主,臣侍心里从来都是敬您爱您,盼着您富贵平安的。殿下若体会得三分,也不枉臣侍拿一整颗真心待您了。”
这番剖白,说得宁王心都化了。
顾坤平时且笑且闹,似乎没什么心胸。此时一扫活泼的模样,神情认真起来,眉眼之间多了几分将要成熟的意味。配上那仍然有些软肉的小脸,容色又提升几许。
“知道你的好,”宁王的语调柔得滴出水来,“都是本王思虑不周,让我的坤儿误会。可惜白天还有公事做,今晚本王去找你,好好安慰安慰你,嗯?”
顾坤小脸薄红,无声地点了点头。
“那……那臣侍就此告退,不打扰殿下的公务了。”
在宁王的笑意中,顾坤转过身去,慢慢地走在宫中一眼望不到头的夹巷里。在宫差们都低下头,谁也看不到他神色的时候,才将真心的忧虑挂上眉梢。
“殿下她不太对劲。难道果然如我姐姐所说,是她自家动了不臣的心思,要趁火打劫替代皇上吗?这样一来,整个宁王府,又如何能善终,我自己又何去何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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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后,正是现代人的“下午茶”时间,可古代人没有在此时加餐的习惯。穿越男主慕白岚自然不会错过这种新奇花样,又卡着点来养荣殿送汤饮了。
他本就听说顾坤来过,又听宁王亲口说,顾坤委屈得不得了,觉得不受信任,还是以后不要再查信了。心里就是一个激灵,五脏六腑都像生出了毛,又是刺痛又是痒。
“殿下,您可不能因为坤儿撒娇,就纵容于他!这宫里是非常时期,信件进出都是大事……”
“什么大事?”宁王有些无奈,“本来就是你性子多疑,小题大做而已。本王都没有好意思和坤儿说,查验信件是你的主意。要是说了,他又占了理去找你吵,你再吵回去,岂不是又给人看笑话?”
慕白岚急得提高了声音:“殿下!坤儿他再不懂事,也是自家人,我只有让着的份,怎么可能和他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