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报之以琼瑶

宫中似乎经历风雨, 又很快尘埃落定。

乐业宫的郎官们各归各位,发现宫中禁卫都换过一批,无人记得他们曾被关押过几日的窘迫过往。各自安定下来一打听, 才知道皇后殿下感染了时疫, 在乘鸾宫闭关不出。郎官们送去的礼物和药材,也都被原封不动退了回来。

皇上还病着,朝堂上由宁王打理。后宫易主,崔贵君打起了皇后的仪仗, 每天高调地在重明宫和养荣殿来去,独揽了侍疾的职责。

但凡心智正常的人,就能从这事里看出联系来。只不过大家都没有实际证据, 只得私下交头接耳,说个点到即止。

崔贵君顾着皇上, 慕白岚知道有机可趁, 得了空便往凤雏宫跑。

他先前所猜想的果然不错,崔贵君更擅长做一个以妻为天的宠夫,而不是一个会带孩子的父亲。虽然有线报说, 崔贵君在长乐宫里对太子李澈还不错,但慕白岚观察发现,从下诏废后的风波平息后, 太子和崔贵君连面都没见过。

这怎么能行呢?这可是快要到青春期的孩子, 教育上万万马虎不得!

当慕白岚苦于没有由头去一趟凤雏宫时,恰听说这天上午, 李澈读书时和太傅发脾气, 当场摔书走人,闭门不出。

宫差们的消息:

“原是在讲一篇文章,说到椿萱高堂之类的句子时, 太傅有感而发,言道太子是全宫里所有父君的希望,一定要明理明德。太子便发了火,道是一人只有一母一父,她的父君便是杨皇后,这宫里的货色,谁也不配应承她一声‘父君’。

“太傅一着急,训了几句,又说崔贵君为了她学业之事如何如何上心。她便摔了书本道:‘你不是崔氏,也不是他的亲友,给本宫上课,便是教本宫这些营私结党,奴颜媚膝的大道理?’然后夺门而出。气得太傅找宁王殿下大告一状。”

慕白岚听得有趣:“殿下怎么说?”

宫差笑道:“看侧君您说的,女子哪里肯管后宅的这些小事?是殿下让我们来和您说,求您想想办法,安抚一下太子的。”

慕白岚喜上眉梢:“太好了,安排步辇,我这就去凤雏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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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为求安稳,将太子身边伺候的宫差全换成了自己的心腹。慕白岚一到,哪个不知他是宁王的心肝宝贝?纷纷上前讨好,没有一点阻拦的意思。慕白岚便心满意足地直接进了太子书房。

李澈上午心情不好,午饭吃得很少,看了会书觉得困倦,在窗下的藤床上一歇息,很快睡着了。慕白岚急忙让宫差们不要做声,自己轻轻来在藤床前,打量着小太子。

李澈毕竟还是个孩子,心里藏不住情绪。看她眼角红彤彤的,梦里呼吸还不太通畅,想必就是自己偷偷哭过了。柔软的鬓发拂过细嫩的小脸,睡梦之中也蜷着身子,像一只受了伤独自捱着的小兽。

慕白岚来时,本来只为争取同伴,看了这孩子的年纪样貌,心里也有了些亲近的念头,期待着能让她真心实意地认自己做父君。

他轻轻走到书桌边上,只见那里镇纸之下压着一些字纸,上面的字迹间架非常工整,但用力不匀,排列也有些凌乱。

“无母何怙?无父何恃?”

“抚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

有一页写的是:“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又在旁写几行小字:“若有人知我报之琼瑶,别有用心投其木桃,迫我害我,欺我瞒我,我复何如,我复何恨!”

慕白岚吓了一跳。

“不可以,不可以!怎么能让宫里这些成年人的争权夺利污染到孩子?如果孩子从此黑化,岂不是我们成年人的罪过!”

他坐在桌边,心乱如麻,想了千头万绪。

忽而藤床上有些响动,李澈翻身坐了起来。随即看到桌边的人,有些警惕:“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