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内穿着军装,外披着罩袍,制式明显和平州城里见过的不同。
阿光躬身行礼:“敢问长官是……”
“敝姓金,国民联合军司令。”
“国民联合军……?”
阿光从未听过这样的番号,面上犹豫。
金司令微微一笑:“顾影和我们有联系。这次针对伪总统的事件里,我们是合作的关系。”
合作?
若真如此,怎么防卫所的卫兵不认识这位司令?她又怎么会用这么强硬的手段突破岗哨,一路到了办公室来?
至于“伪总统”这称呼……
看来,顾影的行动应该是成功了。只不过,顾影没有带兵回来,而是这位金司令来了,只怕是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局面。
阿光心里警惕,面上却做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也抿嘴笑笑。
“真不好意思,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我跟她不过是露水情缘,关系浅得很,她在做什么事,从不告诉我。”
“是吗?”金司令笑意不减,“可是,她不是这么说的。”
“她怎么说呀?”阿光眨眨眼睛,好像单纯好奇。
金司令这才收敛笑容:“她说,若行动有什么意外,一定要跟你交代一声。”
阿光仍然装糊涂:“您是和她说好了,蒙我高兴的吧?我真没觉着,在她面前有什么特别的——”
他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金司令拿出了一样东西。
一条银项链,光亮洁白,一看就是常常在身上戴着的。上面坠着个鸡心形状的相片夹子。金司令手指一捻,就把它打开来。
左边那张,那是阿光少年时,刚红起来的时候,师傅奖赏他去照相馆拍照。他穿着一套王宝钏演大登殿时的行头,衣裳大,面孔小,显得十分稚嫩。
右边那张,是在沪上时拍的。当时正是演《怒沉百宝箱》的期间,他穿着杜微的戏服,身形挺拔,妆容精致。拍了照,他就给师傅写了封信,连同这张照片,寄去了沽口。
想来这两张照片,都是她从师傅手里拿到的。
大概是经常关照,才能得到师傅这样的信任。
只是……
怎么就单单裁下了头脸这一块,夹在这样的坠子里?让人看了便知关系匪浅,多难为情。
咦,这里怎么还涂污了一块?
红褐色的痕迹,浸入相纸还不深。随着金司令手又向前送了送,一阵腥气,仿佛铁锈味,就在鼻尖悄悄地一绕。
仅这一嗅,也就够了。
“她这是怎么了!”
金司令神-->>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情凝重下来:“如你所见,她伤得很严重。现在人在医院,还昏迷不醒。你若是愿意去探望——”
“好,这就去吧!”
无论如何,总是要去看看!
金司令双眉一扬,也不多计较他刚才说谎,更不揭穿。阿光也不在意被窥到真实心思,魂不守舍地跟着她走出了办公室,坐上了汽车。
他实在心事太重,轻轻皱着双眉,根本没去看外边的景色。
所以他也没注意到,这汽车一路开得太过平稳,竟然没有一点颠簸。更不知道,汽车之外的平州城,正在悄悄地消散着。
行人没有了,房屋没有了,树木花草都没有了,只剩下一架孤零零的汽车。
最后,司机没有了,金司令没有了。
一切归于寂静和虚无。
//
顾影这一次受伤,可是去了大半条命。
当她从持续的高烧中恢复清醒,就问起平州局势。
听照顾她的旧属下说,在她袭击李雪湖受伤后,国民联合军占领了平州,建了一班新的议会。
金司令摇身一变,倒成了部署联军攻破平州的大功臣。入城之后,面对联军几位司令的询问,她就说自己为国为民,无心做总统,已经发电报去羊城,邀请德高望重的钟先生来平州接替总统位置,又收获了一波贤能的好名声。
而顾影这里,是被人遗忘的角落。
新政府反了口,拒不承认李雪湖受袭的事是她们支持的,反而把这事作为旧政府千疮百孔的证据,把她们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后来,经过联合议会的决议,旧政府里的要员都被剥夺了权力,归于平民。
还好顾影昏迷着,没有亲身经历,否则非要再气出个好歹不可。
昔日旧属下,如今都是一无所有的百姓。几个人轮番来医院照看一下顾影,陪她说说话。
“多亏了顾姐你呀,及时反水,让咱们防卫所对这‘国民联合政府’还算有点功劳,让活下来的姐妹能当个老百姓,这就比别的部门好多了。你是不知道,李大……唉,看我这嘴。她如今也是阶下囚,还大什么呀?总之,她那群干女儿,被新政府枪毙了好几个。”
顾影听得心口一颤:“她当年收这些干女儿,就是为了让她们成为钱袋子。新政府难道不缺钱?不要赚钱的人吗?”
“唉,人家想要自己的人。”下属感慨。
新政府要用李雪湖的势力残余来立威,那些干女儿,可谓是首当其冲。那其中巩季筠因为往常就作威作福,被抓了个典型,议会专门开了场官司审判她的恶行,初审决定枪决。
巩季筠地位虽倒了,钱财还在。她也算果断,散尽家财买通了门路,从狱中直接脱逃,坐船去了东瀛避难。那几个财力没有她丰厚,又没摸准这事脉络的,把时间和财产浪费在打点官司上,最终错失生机。不但被枪决,还被抄了家。
成王败寇,就是这么残酷。
顾影本以为自己是个薛平桂,没想到,自己的下场还不如王允。曾经许过的承诺,让阿光正经感受一下“大登殿”的理想,终究成了一场空。
这时她才突然想起:“那,阿光呢?他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