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监会

阿光记不清楚,他在戏台上,穿过多少次红衣,戴枷上镣。今天这回,还是第一次“真的”做囚人。

虽然士兵给他松了绑,没有戏台上的阵仗,但待在牢房里,还是很难受的。

墙上照明的,是简易的油灯。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油,又黏又腻,有一些滴下来,粘在栅栏的一侧。地上铺着薄薄一层稻草,都已经润湿了,长毛了,脚踩在上面几乎没有声响。牢狱的墙壁上也是湿漉漉的,透着股子腥臭的味道,他不愿去想那都是沾了些什么。

牢房里没有床,想必只能躺在地上,用发霉的稻草遮盖身体。他用脚尖扫了扫稻草,不知道什么小虫快速地从那里面爬了出去,又一眨眼,躲到旁边的草下面去了。

“我虽然受穷,但是也没这么脏过……”阿光嫌弃地想着,“大不了别睡觉,权当是练功,站着熬过去。”

打定了主意,他就用脚踢开一小片空地,自己站在当中,抄着手,低着头,闭着眼,摘了一出戏来,在心里默默地唱着。

唱了一出,又唱一出。快完事的时候,忽然听得有人敲栅栏。

“吃饭了。”

虽然不抱希望,但是阿光还是看了一眼那“饭”。

那黑黢黢的桶里,不知道盛的什么玩意,说不定连喂猪都不够资格。离得近了,那股味道熏得人连连干呕。

他赶紧捂着嘴,从门口退开几步。

“这……这都是泔水……”

那脏兮兮的男狱卒,咧开嘴唇笑了几声,露出枯黄的烂牙。低头在桶里搅了搅,把瓢举起来给他看。

“不吃?今儿你运气好,有肉。”

这下,阿光连眼睛都捂上了。

肯定有蹊跷。

这里光线太暗,瓢里黑乎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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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狱卒见他不上当,又阴恻恻地笑着:“下一顿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忽然两手抓着栏杆,一张丑脸在缝隙里绽开狰狞的神色,嘴巴大张,喝了声:“饿不死你!”

阿光吓了一跳,赶紧后退一步。

指缝挡不住这股臭味,心里也全是厌恶的意思,只是不敢说话,捂着嘴一直摇头。

他心里明白:“这人没有牢房钥匙。”所以不能开门进来逗弄,只能隔着栅栏吓他。

他小心翼翼地往角落退。狱卒见了高兴起来,笑得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响,一口烂牙抖动着。

只有抽幅寿膏多年的老烟鬼,才有这样的牙齿。

阿光警惕地盯着狱卒。眼看他拖着桶,一瘸一拐地走了,才松了一口气。

一提鼻子,周围还弥漫着那股泔水臭味。阿光屏着气,捂着嘴,一阵阵地犯恶心。

“看这情形,无情仙是故意折磨我。在这里,不是睡不了觉熬死,就是吃不了饭饿死。”

想到这些,他心里更烦躁了。

“顾影也不是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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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中不见天日,也不知时辰。阿光平复了烦躁之后,又在心里默戏文,默过了一出全本的《玉堂春》。

戏里花团锦簇,阖家团圆,戏外身陷囹圄,求告无门。

他正兀自意难平,忽而听有人叫了他一声。

他转过身来,眼看卫兵正在打开牢房门。顾影站在门口,递了个眼色,轻轻歪了歪下巴。

那意思:“走,出来吧。”

特别熟的朋友,才这样轻松自如。

她还真是不见外。

阿光心里有气,却也不好在这里发作。抬脚出了牢房,跟着顾影上楼,到了班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