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起来,阿光洗漱一番,收拾利落就出门。
他对要去的地方并不了解,心里只有个大略的方位,即使把记着地址的纸条捏在手里,还是难免紧张。最怕迷路耽搁了时辰,一直低着头,反复去看那张纸。
防卫所的地址,不过寥寥一行字。从昨晚下了戏,看到今早,早也会背了。可他心里还是紧张,手指越捏越紧。不一会,就把那纸攥得不成样子,却还是一刻也不舍得撒手。
一路走,一路想:“去了就能见她?见了又该说什么?”
不知不觉中,路旁景象随着他的脚步,悄然变化了。
身后忽然传来汽车鸣笛两声,他才惊觉不对。抬起头来,周围已经是全然陌生的街。眼看前边,两道院墙之间有个细窄的缝隙,他也没多想,加快走了几步,一闪身藏了进去。
汽车占据着小街正中央,从眼前开了过去,他心里又有些不满。
“这车里也不知道是谁,好大的威风。我明明贴着路的最左边,规规矩矩地走着,怎么会挡了她呢?”
一边腹诽,一边就要走出藏身之地。不曾想,穿着军装的顾影,忽然闪身堵住他的来路。
“怎么到这来了?”
阿光没防备,抽了口气:“吓我一跳!”
顾影冷笑:“您还能吓一跳?我合计您还挺胆大的,昨儿还一门板把我拍出去呢。”
“才不是了!谁叫你欺负我?连招呼也不打,就搅我场子。”
“那我方才见了是你,还让司机摁喇叭提醒,可是打招呼了吧!没想到越提醒你跑得越欢,你解释解释这个?”
“我还以为是哪来的大官儿夫人,嫌我们穷戏子挡了路,碍了眼,还巴巴地给你让路呢。”
“让路?我看是不敢面对我,想开溜吧!”
“哪能啊!你溜得比我快多了。好比昨儿早上,那我也就一时脸皮薄,情急之下先关门冷静冷静。谁知道你连等也不等我,扭脸就真的走了。”
“好么,这也能怪我啊?”顾影十分不满,“是你自个儿说让我去的,去了你又让我走!我不要面子呀?”
“哎呀,别提它了。”阿光也不是来说理的,“你看,我这不是主动过来找你了吗?”
他脸皮上泛着些微淡红,慢慢地眨着眼睛,把手伸过去,拿一根手指,轻轻地抠抠她衣袖侧边的金绣线。抿着嘴,翘起嘴角,似笑非笑的。
隔着衣裳,甚至感觉不到他的触碰。但眼看动作、神色,那手指就好像直接挠在人心尖上。
本来也没有认真闹别扭,这一来更是烟消云散。顾影声音都绷不住了,带着笑意。
“别闹了,这防卫所门口。”
“我知道啊。不然我还不来呢。”
顾影看他一副恃宠而骄的招摇神气,又好气又好笑的:“说吧,到底是干嘛来了?”
“想你,就来了。”
阿光的手指,刚好顺着袖侧,滑到顾影手腕。他吹了一路的风,指尖有些凉,顺着顾影手掌往里一划,顾影自然合上手握住了他。
他脸颊的红云更妍了些,却不是个羞怯的神色:“晚上有时间吗?”
顾影立刻懂了:“又彩楼配?”
阿光笑笑,轻轻摇头:“汾河湾。来不来?”
汾河湾是两口子破镜重圆,因久别疏离,就互相斗嘴戏谑的一折戏。顾影心里透亮,脸上挂着笑:“当然得来。”
“那我问问掌柜,应该能留个包厢给你。”
“不用,我还坐入相门那边的桌上。”
“可是——”
“放心,不闹你。”顾影把他拉过来一点,“坐二楼只能看着你一脑袋珠花,耀得人眼前乱纷纷的,那有什么意思?我就喜欢在台下,你一出将门就能看见我,一垂眼皮就能对上我,还不好?”
阿光无声地点点头,笑了笑。
顾影看他那神色,自己脸上实在绷不住笑。手往前一伸,抱着他腰,又拽过来半步:“这下满意了?不再给我甩脸子了?”
“怎么是我发脾气?明明是你,突然那个阵势……”
阿光虽然在她面前放得开,可也不愿意大庭广众的落人口实。眼看要被她拽出墙缝,赶紧反手搁在她背后,拥着往缝隙里退了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