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光嘴上说得无情,心里却越来越难受。
虽说他忽然和顾影翻脸,性子转得太突然,容易招人怀疑,好在他如今演粉戏还挺在行,一招一式里,真有些恋慕富贵,主动出墙的意味。
顾影脸上笑容淡了。
“什么意思?”
话说到这份上,也不能再翻转。阿光索性把心一横:“没什么意思。您是尊大佛,我供不起,您可趁早远着我吧!”
顾影轻轻嗤笑一声:“装,接着装。”
她这几年过得,人心看过,苦辣尝过,一个高中辍学生在阅人无数的李大帅座下,走到了今天的位置,当然绝非等闲。
阿光听这意思,就知道她看破了。可她看不看破又有什么打紧?他本来就该冷着脸坚持到底。
“没装。我就是这么想的。”
“怎么想的?”顾影双眉一挑,抬手在他颈后一抚,把他整个脑袋往下一压。
阿光没想她就忽然上了手,只觉得脖子一酸,就把脸垂了下去,刚好凑在她扬起的面孔上。两个人鼻尖轻轻一擦,随即分开半寸,呼吸相闻。
他的心,就更乱了。
顾影手劲挺大,就这么强硬地压着他低头,让他心里多少有些不服气,却被内疚和愧意约束着,终究没有甩开她。
他从来没有离谁这么近过,到了此刻才知道,趴在别人脸前头,反而看不清她的神情。
微微垂下眼皮,只觉得睫毛尖擦在她脸上,让他痒得眯起了眼。一旦他转动眼珠,就觉得自己从眼皮到脑仁里扯着根牛毛细线,随着他心动的轻重打颤。头发根到耳朵后的皮肤是他自己的,酥麻得让他要化了;口鼻前的气息,又被她翕动的唇带领着,顺着喉嗓一路往下流淌,牵着心肺里的悸动。
他唱了多少戏词,演过多少喜欢,没有一种是他自己的。
只有眼前这人……
可是他再喜欢,又有什么打紧?戏神仙知道人间的一切。
咦?等等。
好像脑海里又浮出一些印象。
“这神无处不在,窥探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唯有……是她力所不能及之处。”
唯有什么?究竟是什么?
阿光心里发急,呼吸也变得短促,顾影当时便察觉了。她还不知道他的盘算,只以为他是动了心,志得意满,轻笑一声。
“阿光,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捏在巩季筠手里呢?”
阿光被她这一声提醒,猛然抬起头来,却被她强硬地压着颈后,一下没能挣脱,冷汗透背。
顾影还在慢条斯理地问着:“她肯放走戏班,那是因为她还有后手,对吗?跟我说说,是什么人,什么事,值得你牵挂成这样?”
阿光闷声哼了一记。
他是在气自己,想不出对策,记不起脑海里的话,躲不过戏神仙。
这无能为力的感觉,又不能对任何人说,只能抿着嘴,垂着眼皮不吭声。为了压住不甘和怨恨,他把后槽牙咬得紧紧的,下颌都崩出了筋。
顾影见他为难成这样,知道自己该当心疼的。可她匆匆之间稍一咂摸:心疼倒是有点,更多的,却是不知道从哪来的一股欢喜。
因为她心里特清楚:“他这是为了我呢。”
所以,看着他吃苦,他犹豫,他挣扎,她都会觉得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