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少爷比阿光略略低一点,年纪和他差不多大,长得很俏皮:双眉长长,眼睛像杏核似的,神色间还带着股子稚气。穿着一身奶白的毛呢风衣,围着条浅棕的围巾,戴着顶圆溜溜的男装帽子,活像是小狗的孪生兄弟——如果小狗也是雄的话。
小少爷看来还想对阿光说些什么,刚张张口,还没来得及发声,目光便转了方向,带着愤怒喊了声:
“巩季筠!”
阿光立刻把眉头一皱,心里就是一沉。
“是我大意了!”
上次,戏神仙改动了师傅的命运,把春兴班打入镜儿胡同,名声一落千丈,似乎已经达到了目的,就没有再度出现。阔别两三年,阿光早就把警惕搁下了。
刚才这一场巧合,还没有唤起他的记忆,真的以为这一切是偶然发生呢。听得一声“巩季筠”,他忽然就全明白了。
“戏神仙有可能是我们身边的任何人。上次是巩季筠,这次没准就是小少爷,我可不能再糊涂了!”
这么想着,他眼神就变了。但表面上礼数还得周全,巩季筠那高跟皮鞋哒哒哒走到面前,他低下头,躬了躬身。
小少爷当场就不干了:“你认识她?”
巩季筠有些意外,往这边望了过来。
阿光坦然承认:“巩大小姐是我们大东家。虽然没见过,但听说过名字,不敢无礼。”
巩季筠名下产业多了去了,听到这个解释,也不在意:“嗯,大马路上不用这么客气。”
她转向小少爷,嗤笑一声:“我还当是谁家的狗这么胆大,敢当街碰瓷,原来是你啊,张绍祺。”
张绍祺虽稚弱,却也不傻:“你少在这里阴阳怪气!明明是你当街不守交通法规,横冲直撞,惊了我的狗!”
阿光在一边,看着两人唇枪舌剑吵个没完,连那叫毛毛的小狗,也帮着主人,对巩季筠狂吠。再看看路人,竟没有被吸引,还是照常走来走去,目不斜视,似乎完全看不见这边的热闹。
他心知戏神仙定然在这里,却不知是两人之中的哪一个。
又瞧了会拌嘴,倒品出几分不一样的滋味,觉得挺有意思。
“嘿,老是有人可怜我过气了,我倒觉得我是混出头了。如今有个神仙,专门演戏给我一个人看,我可不得给个面子,瞧个清楚?”
他把手里提着的东西往上拽了拽,抱在怀里。
那是件用皮毛做衬里的棉袍子,算是他最贵重的一件衣裳,心爱之物。可也禁不住他从少年穿到青年,渐渐有些紧巴。一开始套在棉袄外边穿,后来套在夹袍外边穿。今年他长个子实在太快,只能把这棉袍套在薄薄一层中衣外边,还觉得短了紧了不少。
除夕守岁,他还是硬穿着这件。和师兄弟们抢红包时,一个没留神,就把衬里那层扯坏了。全春兴班围着破袍子啧啧心疼了半晌,最后你凑一点,我凑一点,用聚仙楼刚发的压岁钱随了份子赔他,让他找个铺子把衣裳修好。
如今他心里不敢放松,越想得多,越是怀疑人生:
“难道扯破袍子的事,也是戏神仙的安排吗?就为了让我上趟街,遇见狗,踩了绳,逼停了车,看这两个穿得好像外国人的家伙,在这里吵架?
“……常听人说神仙日子,今儿我就搞不明白了,神仙过日子是有多无聊?为一点破事,绕这么大圈呢?”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张小狗……咳咳,小可爱,大概能猜出来这是常备配角里的某一位吧~~
他以后还要有更多的戏份。
本章题目和提要,出自《西厢记》。
题目是京剧场次名,提要则是王实甫的原文。
这一折讲有个强盗带兵围困了崔莺莺和张生寄住的寺院,对应着二掌柜和王师傅说的,李大帅的兵围困着平州城的事。
李大帅已经来了,顾影还会远吗~
ps,小可爱们可能不太了解具体阶段的历史,在此解释一下。
本单元对应的是1910末期到1930初期,这个时候华夏本土的红五星还是个弟弟,正在努力发育,各系军阀混战,经常时局动荡,没有统一的调配和管理。
阿光曾经说过:“更何况李大帅的部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顾影投军心切给忽略了。
被抹去记忆,又被大帅虚假宣传洗脑的顾影,就要变坏坏又变帅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