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心里告诉自己, 这是不可能的,可白纸黑字也根本无从让宁桓再自欺欺人。
“殿下怎么会……”孰轻孰重,宁桓已经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他彻底被殿下厌弃了。
可是他不相信宋嫣真的会喜欢邬席,殿下那样一个人,他根本就不会爱人。
倘若宋嫣会爱人, 对他也就不会是这样的态度,倘若宋嫣会爱人, 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心意。
分明是邬席自己主动送上去,有意趁殿下年少,引他对这些事情好奇, 引他注意。皇宫内看到的那幕还历历在目, 当日殿下看着邬席, 眼中根本连半分情意都没有。
今日邬席能, 来日旁人也能!
他与殿下四年的情谊, 对方说割舍就能割舍,更何况只是一个才认识不过几个月的少傅。
等殿下厌倦了邬席,早晚会弃了他。
宁桓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将那份文书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连自己父亲叫了他许多声也置若罔闻。
他必须要坚信这一点,不然只会愈发显得自己曾经做下的那些决定有多蠢。
宁家倒台以后,因为是太子殿下亲自处置的, 所以落井下石的人也不少。尤其是那些想要踩着他们讨好宋嫣的,宁父一天之内连连遭辱,宁家上下都苦不堪言。
倒是往日跟宁桓很不对头的张锦潜在他们家倒了以后没再找麻烦,对方是觉得如今的宁桓已经不配他动手了,跟宁桓说一句话, 张锦潜也觉得辱没了自己的身份。
“二哥,您跟少傅之间……”
宫中连日来的谣言以及宁家的事情,哪怕宋榆再迟钝也嗅到了不同寻常,更何况宋嫣对邬席如何,从来都没特意避着谁。
“怎么?”
“不,没……没怎么。”宋榆忽然看到自家二哥的脖子跟衣领交界处有块若隐若现的红痕,他狐朋狗友多,看得也多,一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如今寿昌宫中除了宋嫣以外,就只剩下那些宫人和邬席。宫人是不可能的,宋嫣想要幸那四名宫女的话,当初就不会把她们赶出去了,而且宫女也不敢在太子身上留下什么痕迹,因此会在他二哥身上留下痕迹的人,只剩下了邬席。
“二哥,那些画你都看完了吗,若是看完了,我再让人找些新花样来。”
讲到这里的时候,宋榆就变得鬼鬼祟祟了起来,没听到宋嫣拒绝,宋榆一下子就心领神会了。转眼又见少傅从里边走出来,他很识相地跟宋嫣之间拉开了距离,好让邬席能够待在宋嫣身边。
如今就连研墨这样的小事,都是邬席代劳的。
一晃两年时间过去,陈老太爷游历在外收获甚多,就连过年这种日子也没有回来,只写了家书。得知邬席在宫中没有遇到麻烦,生活得不错后,也就放了心。
宋宸如今已经整日躺在床上,只吊着最后一口气,平时的政事都是大臣及太子帮忙处理。他对宋嫣跟邬席的事情知道得很清楚,却也没有插手。
在他看来,宋嫣将来是要做皇帝的,即便是后宫里有一两个男宠也不影响,没必要为了这事闹得父子俩不愉快。
况且他在旁边看得分明,宋嫣对邬席的确有几分特别之处,可要说到感情,又是没有的。像这样的人,是天生的帝王。
要是先皇还在,看到宋嫣一定很满意。先皇从不爱后宫哪个女子,而他跟宋澜的母妃,也仅仅是因为对方是皇后。
先皇会因为皇后的身份给予对方同等的宠爱,可宠字在前,爱并没有多少。
小时候宋宸听到对方说得最多的话,就是让他当了皇帝以后,不要随便过多爱上哪个女子。
感情对帝王来说,是最要不得的。
宋宸自诩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他为了宋澜做了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而宋嫣永远不会。
他是他一手教养出来的皇子,是他最喜欢的皇子。
新年过去后,宋宸白日里能醒来的时间已经很少了。
这两年来,邬席跟宋嫣之间的关系保持在了一个绝对微妙的位置。他能住在寿昌宫,能亲近宋嫣,能向宋嫣提出各种请求,可更多的,就像宋宸看到的那样,是没有的。
他花了两年时间,除了宋嫣会比最开始要温柔一些,别的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
这其中,宋榆为了两人做了不少贡献。而小路子也总算是记起他为什么会觉得邬席眼熟了,当日他在畅春楼拿着殿下的东西打赏适生,下楼的时候看到了对方。
“殿下又长一岁了。”初一早上,邬席给宋嫣梳着头,看着镜子里比两年前长得更惊艳的人道。
宋嫣已经二十一了,褪去那层少年的青涩稚嫩,愈发迷人。如今就算是震慑于太子殿下当年对长公主残忍手段的人,在看了对方后,也很难不动心。
看宋宸现在病重,宋嫣继位也是不日的事情,因此无论是官家小姐,还是名门闺秀,皆盯住了太子妃的位置。宋嫣身边除了邬席外没有他人,要是嫁给了对方,将来就是妥妥的皇后。
这些人觉得宋嫣就算再宠邬席,也不可能为了他空悬后宫。而且男子又不能生子,将来皇位由谁继承。
更有一些人摸准了宋嫣的喜好,居然直接送了男宠过来。这在以前是绝对不会发生的事情,近两年来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太子殿下变得平和了,下面那些人胆子也就大了。
小路子过来禀告的时候,邬席刚给宋嫣穿好衣服,等会对方还要去宋宸那里处理政务。
“男宠?”
宋嫣脚步微停,真是新鲜事,竟然有人敢往他的宫里送人,送的还是男宠。感觉到身边人的呼吸一窒,宋嫣恶作剧一样轻轻一笑。
“带过来我看看。”
背后想要讨好他的人倒也坦荡,没有半分遮遮掩掩的意思,找好了人就直接送到了他这里。
宋嫣琢磨着对方的心思,脸上不免也就带出了些兴味。他骨子里的恶劣还是没有改变,明知道邬席会误会,却任由对方难受。
没一会儿,小路子就将人带进来了。令人稍感意外的是,送来的十个人里面竟然有两个人是见过的。
一个是宁桓,一个是鸠乐。
宁父被革职以后,宁家就一蹶不振,宁桓听说有人要送男宠给宋嫣,所以才毛遂自荐。送他过来的人许是觉得太子殿下会顾念旧情,留用下来,毕竟当年宁桓也算是独宠于一身了。
而鸠乐则是因为宋嫣的相貌过于出众,哪怕只是曾经看过对方一回,这时也仍然认了出来。他原本以为宋嫣只是一个普通世家公子,谁想竟然是当今太子,难怪当初老板告诉他们,要是伺候好了这位主,后半生就不用愁了。
想到这里,鸠乐顿时就后悔当年他没有把握住机会。他可是曾经给太子殿下喂了一口酒的,若是没有那人……鸠乐视线一瞥,恰巧就看到了在宋嫣边上站着的邬席。
进宫之前十个人都是被训练过的,是以不管是谁也没有做出失礼的事情。鸠乐是因为站得比较靠后,才敢略抬头看一眼对方。
看到邬席以后,他就又重新低下了头,同时心里祈祷今天一定要顺利一点,最好是被太子殿下看中。
邬席也注意到了这两个人,宁桓跟宋嫣朝夕相处过四年,而鸠乐又是青竹馆出身。少傅记得清楚,当日鸠乐给宋嫣喂的那杯酒,对方并没有拒绝。
他一时间说不上心中是什么感觉,翻江倒海的难受和酸涩令他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一步。宋嫣是坐着的,他靠得近,连宋嫣的胳膊都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