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074 宝玉

噩梦紧紧地将褚木生给缠绕住, 他似乎知道自己在做梦,也知道眼前这个孩子不是自己,可就是醒不过来。

斧头敲击着脑袋带来的巨大疼痛感同身受一样的传到他的身体。

那一刻, 褚木生觉得自己痛极了,恨不得将这脑袋给摘掉, 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眼睁睁地感觉着自己的身体倒下去。

然而,这才只是开始。

这个梦颠来倒去, 做了好几次,反反复复, 一直都是这样的场景。

褚木生就这么被敲死,再活过来,再被敲死。

这种反复感受自己被搞死的感觉真的一点都不好受。

他试图挣扎过, 但是身体就像是被紧锢了一样, 根本无法摆脱眼前的困境。

到后来, 他自己都觉得麻木了。

除了那斧子落下时砸的他痛到五感失灵外, 其余的时候, 他都快没什么感觉了。

褚木生冷静下来以后,开始趁着这反复去世的当口, 开始分析眼前的情况。

师父以前跟他说过,有些人死前的印象太过于深刻的话,就会残存着怨念, 这怨念不消不减,甚至会随着时间的过去,而逐渐变得越来越强,最后形成自己的意识。

这明显是个五岁的小孩,死前残留的景象。

褚木生想到这里, 忍不住有些心疼这个孩子。

稚子无辜,他还没有来得及看看这个美丽的世界,就因为人的贪欲和恶念,离开了这个世界。

人性果然禁不起考验的。

听着这群人的对话,褚木生多多少少推断出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一个叫王明国的人在田里挖了一块宝玉,被村里人发现了,大家想要平分,王明国不同意,于是趁夜离开,结果被村中人拦下,后来就发生了这个孩子被斧头给劈死的惨剧。

只是,这个村子里的景象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又一次被斧头给劈死之后,褚木生突然想起来,师父教他的静心咒。

这玩意也不知道管不管用,但是试一试总是没有坏处的。

在这一片混乱和嘈杂中,褚木生闭上了眼睛,静静地默念着咒语。

耳边的声响似乎逐渐离开了,周遭都安静了下来,连着刚刚躁动的心也逐渐平复。

他似乎已经脱离了刚刚被迫共情的状态。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嚎叫声划破耳边。

这声音是从楼上传来的。

褚木生猛地睁开了眼睛,他发现自己还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周遭明亮的灯让他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楼上的嚎叫声还没有结束,褚木生心里有些慌,师父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他自己一个人能搞定吗?

他还在犹豫着呢,客厅里的灯却是突然“啪”地一下,毫无预兆地熄灭了,周围顿时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褚木生忍不住小小地惊呼了一下,但随即又稳住心神。

他紧紧地握住今日画的那些符,咽了咽口水,抬脚往楼上走过去。

周洪一家都已经陷入了沉睡。

然而沉睡才是噩梦的开始。

他们跟褚木生一样,被迫拉到了那个混乱的夜晚。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被人用斧头砸死,一下接着一下,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这种绝望和无助想来一般人都是难以接受的。

而且梦里的他们跟褚木生不一样,他们意识不到自己在做梦,也没有办法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假象,只有醒来之后会残存着那么点梦里的记忆。

褚木生上楼的时候,伸手去开灯,但是这些灯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一个都打不开。

无奈之下,他只好拿着手机,打开手电,小心翼翼地上了楼。

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里却是抓着白天画好的满手的符,随时准备作战的样子。

二楼同样是漆黑一片,那个走廊里过夜都不熄灭的灯也没了。

即便是不用眼睛看,褚木生也能知道,这一家子睡在那间屋子里。

因为这浓厚的阴气即便是在这里黑夜里,也能感受的一清二楚。

这怨气也太浓了。

睡着的周洪一家感觉不到,但是刚上楼的褚木生却是听到了一阵低低地,小小的呜咽的声音,这声音哭的很压抑,很无助。

他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他们一家人睡得房门,扑面而来的浓郁阴气,让他结结实实的打了一个冷颤。

就在一家人睡觉的床尾,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了床尾的位置,正低声地哭泣着。

而这些阴气便是从这小东西身上传出来的。

这小人不是别人,正是白天他们看到的附在周洪儿子身上的那个孩子。

褚木生没有预料错的话,这便是在睡梦中那个被斧头砸死的孩子。

脑门上的鲜血和脑浆可真是太有冲击力。

褚木生其实也很害怕,但是想起他的遭遇,又有那么点心疼。

他蹲下身子,轻声地喊了一声:“小孩,你在哭什么?”

小孩抬起头,被血浆糊了满面的脸上看上去竟然还有那么一点委屈的味道。

他瘪了瘪嘴,轻轻地说道:“我疼,我好疼啊,我的脑袋,好疼啊。”

说着又开始哭。

他一哭,整个屋子里的阴气就越重,睡着的一家人嚎叫的就更厉害。

好家伙,感情全都是哭出来的效果。

褚木生刚刚经历过这种疼痛,当然知道这种滋味。

他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要不要先将这个小鬼给收了,好解决周洪一家人的麻烦。

看久了,倒也不觉得这孩子有多么的恐怖了。

褚木生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在他身旁坐下。

“你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

小孩抬起头:“我也不知道,我在这个地方已经很久很久了。”

明明死的时候,是在小山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栋别墅里,难道是有什么东西将他给带过来了吗?

褚木生指了指身后还在哭喊着不要杀人不要杀他们孩子的夫妻,以及那个不停地喊着自己好痛的孩子,问道:“你能不能让他们停止做梦啊?”

眼前的这个小鬼不恐怖,倒是这几个人的嚎叫声,听着让人心里发毛。

小孩懵懂地眨着眼睛,似乎并不理解褚木生在说什么。

大约是年纪还小,他根本就不懂得控制自己身上的怨气。

只能说,值得庆幸的是,这孩子并没有产生什么害人的意愿。

这下就很头疼了,要让这一家子不做梦,唯一的方法估计就是收了这个小鬼。

但是这个小鬼也是个可怜人,难不成就这么将他打的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褚木生干不出这种事情。

师父虽然平日里教导过他,鬼魂本不应该在世间长留,鬼以怨气为食,时间长了以后,便会产生恶念,到时候是控制不住自己的。

只是不知道这个小鬼是怎么回事,竟然还保持着死前的心性。

褚木生手里缓缓地拿出了一张符,他还没学会收小鬼,但是可以用符封住他身上的怨气,就是不知道这个方法管不管用。

只是,这小鬼不知道是不是对于危险的反应太过于灵敏了,褚木生还没有出手呢,整人就凭空一般地消失在了原地,连着屋子里的怨气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随着这个小鬼的消失,周洪的嚎叫声也逐渐停了下来,这一家人慢慢地陷入了沉睡。

这下大概是没有再做噩梦了。

声音消失了,耳边刹那间平静下来。

褚木生有些愣愣地看着手里的符。

他还没出手呢,这小鬼就自己消失不见了,怎么回事?

褚木生不明所以,但现在都已经平息下来了,他也觉得有些累,干脆又回到了楼下。

楼下的灯顺利的打开了。

他这会知道了闹事的根源就是那个小鬼之后,反倒是不那么怕了,安安心心地躺在了沙发上,闭上眼睛又重新睡了过去。

就是不知道,师父去哪儿了,怎么到现在都还不回来?

伴随着这个想法,褚木生非常心大的进入了梦乡,这一次,倒是谁都没有梦到,一觉到天亮。

别墅外,一辆黑色的越野车上,褚卫看着屋子里逐渐平息下来的怨气,点了点手指。

华榕坐在一旁,手里还拿着平板。

作为一个老板,他一点都不闲,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在工作。

公司里需要他决策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就这样,华榕出门也要跟在褚卫身后,尤其是听到他要来S市,更是恨不得将这人给拴在裤腰带上。

可华榕不想限制褚卫的自由,所以只能让自己当个移动的老板,走到哪儿,跟到哪儿了。

华榕:“你放他一个在屋子里,这下倒是放心。”

褚卫:“这个小鬼没有什么威胁,给他锻炼锻炼胆量,我又不可能一辈子跟着他。”

华榕手下操作不停,低声说道:“现在已经没事了,那我们可以回去休息了吗?”

褚卫看了看后面宽敞的空间。

“这后面……也不是不能睡。”

华榕转过头,车座的后面是很大,但是也顶多只够一个人躺下。

他将平板收起来,俯身凑过:“你的意思是,你要睡在我的身上吗?”

倒也不是不行。

褚卫摸了摸耳朵:“还是去酒店吧。”

真要在车里这么睡上一夜,肯定难受。

回去的路上,褚卫还在出神。

王明国一家去世到今天已经二十年了,可是他小孙子的魂魄却出现在这个地方,那是不是说明……有什么东西被从村庄里带了出来。

白天打听的事情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

褚卫已经猜出来,作祟的是什么东西了。

就是不知道,小徒弟能不能找到这么个东西。

褚木生一觉睡到天亮,睁眼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亮了起来。

他这一觉睡得并不舒服,只觉得腰疼脖子酸的,还有点冷。

三月末的天气还没有那么的暖和,客厅里空空荡荡的,屋子里又有残留的阴气,他就盖着一床不算厚的被子,醒来的时候就有些打哆嗦。

褚木生捂着嘴巴打了一个喷嚏,刚好周洪从楼下上下来。

一看到他立马笑道,三两步走过来:“大师,真的是太谢谢你了,昨晚难得睡了一个安稳觉。”

褚木生揉了揉鼻子:“那就好。”

周洪疑惑道:“大师怎么没有睡在客房?”

褚木生不想说,自己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害怕,本来想着等师父回来,结果等了一夜都没等到。

他义正言辞道:“我守着客厅,就想看看他还会不会回来。”

周洪心下感动,让妻子准备一顿非常丰盛的早餐。

以往有些迟钝的儿子今天也开始变得正常了,起床之后,竟然会叫他们爸妈,这简直就跟发生了奇迹一样。

褚木生一顿早饭吃的心不在焉的。

周洪忍不住问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他家里,给家人带来了这么大的影响。

这会大白天,倒也不怕吓到人了,褚木生有点漫不经心地说道:“一个小鬼而已,只不过,他没什么坏心思,可能就是年纪太小了,所以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周洪脸上一变,结结巴巴地问道:“你说的……是鬼吗?”

褚木生点点头,那张精致的脸上有些泛着红:“不是什么厉鬼,就是小孩,但是昨天夜里他消失不见了,不知道藏到什么地方去了,我倒是想问问,你们家有什么东西,是上一任房主留下来的吗?”

周洪跟妻子面面相觑。

他们搬进来的时候,屋子里空空如也,什么东西也没有。

褚木生瞧着两人的表情,就知道问不出什么。

他换了一种思路:“那这间屋子的上一任房主是什么样的人,你们见过吗?”

周洪摇了摇头:“这房子是通过中介介绍买下的,没见过他之前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