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侯干得有多失败还用说吗?辛筝哪怕是个泥人也会火冒三丈。
二,礼崩乐坏以来灭国后屠戮君王公族是很寻常的事,留几个当门面安抚人心,有威胁的都杀了。辛筝除了那些反抗得太厉害,给她造成了很大伤亡的都没杀。
想一下,两个里聚争水,你干翻另一个里聚后,若法律不约束,你会不赶尽杀绝吗?别说有法律约束了,便是有法律约束,趁机把人打个半死都不是稀奇事。
辛筝不仅没杀,还保留了他们的财产,让他们在亡国后能够继续过着一日三餐,餐餐有肉的生活,这还不够仁慈吗?
杀汜阳两万旧贵族是因为这些旧贵族私底下支持了邢地之乱,杀宁北旧贵族与豪族是因为他们还想造反,太忘恩负义了。
想像一下你的后辈犯了错,你把人给罚了,希望人能懂事点,改过从新,结果人不,人就要复国。
人说虽然我一天吃三餐,每餐都有肉,穿着华美的丝衣,但我的国亡了,我不自由,我不开心,不自由毋宁死,所以要造反。
邢地之乱死了数万人,无数人流离失所,他说,虽然他们失去了家园失去了生命,但他们得到了自由,再也不用忍受辛筝的压迫。
元由衷感慨:辛筝太仁慈了,这要换了自己,保证杀得干干净净,鸡犬不留。
魏兕疑惑的看着少年。“不对啊,这篇文章,最容易起冲突的不应该是你们吗?”
“我们又不傻。”前岁才砍了两万颗人头,傻子才会再跳出去蹦跶以提醒辛筝你杀得还不够多,这里还有漏网之鱼,少年讥讽的看着对峙的双方。“贱民就是贱民,一朝得志便猖狂,跟脚都忘了。”
魏兕不接这个话题,通过吵架的声音她也差不多判断出怎么回事了。
元的文章核心凝练一下就一句话:和麦饭与肉比起来,自由一钱不值。
饮食与自由,孰更重要?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世界大了什么人都有。
毫无疑问,对于这个问题有人产生了与元不同的看法,觉得自由更重要,比如那些官宦以及这些年发迹的商贾出身的孩子,比如那些贵族子弟。
是的,官序里有贵族子弟,只是不是辛筝治下的贵族,辛筝治下只有旧贵族,是那些还没亡国的贵族氏族的子弟,那些贵族氏族一边效忠自己母国的同时一边挑选出色的子侄送到王畿。相对小心做人的旧贵族而言,这部分的贵族学生在官序里就活跃多了,一个个张扬自信。
也有人很支持元所表达的看法,比如氓庶与贩夫走卒出身的孩子。
最开始只是自由与饮食孰更重的意见分歧,但不知怎么的,最终就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了。
魏兕看了眼围观看热闹的旧贵族学生,很怀疑这里头有他们拱火,但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也没法算。
同为官宦出身,魏兕很清楚这些年新晋的官吏们中正在出现的问题,他们在向贵族学习,学习贵族饮食坐卧,学习贵族的做派。
同样注意到的不止魏兕,还有旧贵族与贵族,在旧贵族与贵族看来这些氓庶官吏却是行走的滑稽俳戏。贵族的饮食起居,行走坐卧都是数百年甚至千年的沉淀,哪是一群爆发户随随便便就能学会的,沐猴而冠的既视感太浓烈了,令人发笑。
贵族还好,哪怕觉得很可笑也因为种种因素不会表现出来,旧贵族在这方面就少了许多顾虑,辛筝能定他们的生死,这些同学可没有那个权力,没少起冲突,奈何人少,也没少吃亏。
如今逮着机会,不拱火都对不住这些年受的气。
魏兕也无法说什么,若是别的冲突,这些旧贵族肯定要负拱火的责任,但这一回的冲突只能说苍蝇不叮无缝蛋。
魏兕只能先处理分歧,避免失态进一步恶化。
魏兕赶在打起来之前挤到了中间。“够了。”
一名寻常出身的学生见到魏兕高兴道:“魏兕你来得正好,评评理,你说元得有道理还是没道理?饮食与自由孰重?”
“对,魏兕你评评理。”
“都重要。”魏兕头疼的和稀泥。“望舒子言人的需求有五种境界,人在需求是一直都在变化,吃不饱想吃饱,吃饱了就想吃得好,吃得好了就想从事自己喜欢的行业。好了,都回自己的位置吧,先生快来了。”
魏兕的和稀泥显然不能让双方满意,寻常家境的学生还好,离了官序,家里可没钱供他们去上私学,因而哪怕觉得不满意也须得考虑惹事的后果,一听先生快来了,终是开始散去。
但家境不错,即便出事也有兜底的另一方就没那么能忍了,而魏兕平素为班伯,再怎么与人为善也不可能面面俱到让所有人都喜欢。
一名容貌俊美的少年示意了下身边的少女,少女马上就开口道:“说得什么都重要,我看你就是心虚。”
魏兕懵然看着面前的少女,记得这位家里是经营布匹生意的,平日里财大气粗浪费食物得令人无语,也是班里看自己最不顺眼的数人之一。“我有什么好心虚的?”她只怕这些人打起来,然后大家一起去清理厕所和豚圈。
“同为旧贵族之后,你还真不如他们呢,处处讨好所有人,虚伪。”
魏兕无语。“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是旧贵族,我大父也不是,他现在是庶人,在炎洲为王筑城,靠自己的双手生活。”
少女脱口道:“不过流放兖州的罪人之后你还挺傲的,对了,我听说你祖父被流放炎洲还是你祖母美□□惑,真是不知廉耻。”
魏兕深呼吸,发现这事忍不了,转身走至之前那名示意了少女的少年面前,在少年疑惑的目光下一拳击出。
肚子遭受重击,少年下意识弓起身体,而这只是开始,一拳击出后魏兕紧跟着一脚踹出。
少年也不是吃素的,平素习文习文从未落下,年纪也长了魏兕三岁,猝不及防之下挨了一拳一脚,很快反应了过来进行还击。
之前的少女发出了尖叫,冲上去想要阻止魏兕,却倒霉的被波及,被魏兕一脚踢开。
周围人也终于反应了过来,与少年关系好的几个人迅速冲了上去,见他们冲了上去,平素对魏兕的管理心服口服的氓庶也跟着冲了上去。官宦学生迟疑了下,也还是冲了上去,再怎么着魏兕也是官宦子弟,在自家地盘被方国的贵族子弟给打了算什么事?
围观的顿时只剩下旧贵族子弟,一时有点懵。
“我们要做点什么吗?”一人问。
之前与魏兕说话的少年道:“当然,上。”
“帮谁?”
“魏兕。”少年道,虽然他对魏兕谈不上喜欢,但他更不喜欢那个鼻孔朝天的贵族少年。
***
群架并未持续太久,就像魏兕之前提醒的,先生快到了。
对于学生打群架官序的先生们已经有了非常专业的应对方式:一包辣角粉扔过去先让所有人失去战斗力,再分开几个实在难舍难分的,喊来官序的常驻医者给学生们处理伤势。
不过先生也没法上课了,干脆挨个询问怎么回事,第一个问的自然是平素最喜爱也最省心的班伯魏兕。
因为魏兕平素表现太好,先生下意识以为魏兕是倒霉的在拉架时被揍了,魏兕的模样有点凄惨,一只眼睛鱼嘴角是青的,一只的手指轻微骨折,这还只是衣服外面的,看得先生心疼不已,关心了一番魏兕的伤势确定魏兕不会落下什么后遗症才想起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他们谁先动的手?”
魏兕一边用帕子擦眼泪一边回道:“我先动的手。”
在先生惊讶的目光中魏兕解释了一番之前怎么回事。
“布蔓说你大母是她不对,但你打庆嘉做什么?”
“布蔓爱慕他,一惯是他用来找我麻烦的工具,这一次便是他示意,比起打狗,我更喜欢打主人。”魏兕毒舌道。
“魏兕你骂谁呢?”同样在流眼泪的布蔓大怒。
魏兕怜悯的看着布蔓。“你父母送你来官序是让你来学习的还是让你来给人当狗的?”还是给注定没有未来的方国贵族当狗,她敢说一会家长来领孩子,布蔓的父母能打死这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