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齿虎入城后还需游街,大虫吃了两个人闹得人心惶惶,不亲眼看到大虫的尸体人心无法安定。
鯈同军卒告别,先去了邮驿询问有无自己的信件,得到了无的答案,忍不住叹了口气,不知道该酸还是该高兴。
儿子的适应力很强,从最开始每天寄一封信到如今一旬才寄一封信,若非岁末自己与濁山姮会回汜阳探亲,儿子过些年说不定就将父母给忘了。
确定了没有书信,鯈开始往回走,路过市时买了不少食材拎着回到家。
说是家也不尽然,为了方便也为了安全,官署后面是一片宅邸,官员就住在官署后面,但只能在任时居住,卸任或是调走,宅邸就得腾出来给继任者住,相当于给官员的长期逆旅。毕竟官员不能在祖籍做官,在外地做官总得有个住的地方。
另外挨着官署,理论上会很安全,可以保障官员安全。实际上也是如此,大部分地方都如此,少部分,比如蚕邑,到了以后鯈才知道濁山姮的前任是怎么没的。
欺骗了本地一女子的感情,被人找上门,争执时被一刀捅死。
这种桃色纠纷,毫无疑问传播速度惊人,前任邑令的名声算是毁了。
虽如此,却也不免令人觉得这位邑令哪怕丢了命与名声尽毁那也不冤,那再看看他的前任与前前任。
第一任蚕邑邑令上任后大刀阔斧的推行新政,不到半年便惊马而亡,第二任折腾了两个月后推崇垂拱无为而治,无为而治一年半后被辛筝扔上断头台,全族流放陵光半岛。
第三任汲取了教训,一上任就亮刀子,在任期间不是在杀人就是在杀人的路上,桃色纠纷,他也得有那个闲工夫。更无奈的是这位邑令是第二境的武者,杀他的女子根据尸检结果,并非习武之人。对的,尸检结果,这位女子杀死邑令后就自尽身亡了,据说是殉情。
对于邑令如此轻易的被人给杀了,很多人都觉得这是邑令对女子余情未了,不忍动手,疏忽之下被人得手,倒也不算纯然的负心薄幸。
很浪漫,然而濁山姮上任后收到了辛筝派来的暗卫送上的前面三任的档案,其中有前任的尸检,胃里找到了些许没完全消化的药物。
了解到前面三任蚕邑邑令都怎么个结局后鯈就对官邸的安全一点都不放心,奈何辛筝规定官员在任期间必须住官邸,濁山姮也拒绝搬别的地方住,鯈只能自己多加小心,从饮食到起居都不敢让旁人经手。
拎着食材一进门就看到一名容貌格外俊美的少年在院子里怡然自得的抚琴,看到鯈回来时还露出了挑衅的笑容,府里的仆佣顿时露出了紧张之色。
鯈连眼神都懒得回一眼,拿着食材去厨房烧饭,饭烧好后等濁山姮回来吃。
濁山姮回来得比晚了足足两个时辰,鯈等了半个时辰便不想再等,自己热了饭菜吃饱,洗洗便上床睡了。
一身疲惫归来的濁山姮看着食案上的剩饭加凉饭,露出莫名其妙之色,但肚子饿,无奈,只能凑合填肚子。
正吃着忽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濁山姮不由抬头,看到自己前两天收下的少年正捧着一蛊羹走来。
“邑令,这些饭菜都凉了你怎么还吃,尝尝妾为你准备的老鸭汤。”
濁山姮鼻子抽了抽,老鸭汤很香,然生命与美食不可兼得,艰难道:“谢谢,你自己吃吧。”
“邑令莫不是嫌弃妾....”
濁山姮叹了口气。“你能好好说话吗?不要妾不妾的,王已经废奴。”
习惯了在北方那两年的我啊吾啊的,再让她听妾与贱妾这种下位者的自称,莫名有点胃疼。
“那怎么行,您是大君。”
濁山姮道:“既然如此你退下,不要妨碍我用膳。”
见少年还想说什么,濁山姮对外唤道:“来人。”
少年很快被人拖了下去,濁山姮这才得以安静用餐。
吃完后濁山姮也不想再去沐浴,径自回了卧房摸上床,本以为鯈已睡着,却在躺下后听到鯈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哦,宁州这些年猛兽伤人的事情有点多,我准备让驻军分赴各地清理当地的毒虫猛兽,忙得有点晚了,我有让人通知你,你没收到?”濁山姮本能的皱眉,长于台城,她很清楚奴仆捧高踩低的作风,尽管现在这些废奴后受金钱雇佣的仆人与以前可以随意打杀的奴隶不同,但人的一些特性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不论是那种奴仆,她都不喜欢自己交代的事被人当耳旁风。
“没有。”鯈能猜到怎么回事,道:“这事我明天会处理,你让驻军分赴各地是要做什么?”
“清理猛兽啊。”
“只是清理猛兽?”鯈问。
濁山姮道:“不止,你以后会知道的。”
鯈闻言不再多问,换了个话题:“那个孩子你什么时候送走?”
“你不高兴就是因为他?”濁山姮不解。“我和他没什么,你以前不是也不在意这个吗?”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不知道人的本性就是得寸进尺吗?”鯈道。“我以前不在意,但我现在看着不痛快。”
“最迟半年就不会碍你眼了。”
鯈愣住,有那么一瞬想问你真的不会造反吗?
濁山姮仿佛未卜先知般安抚的拍了拍鯈。“信我。”
鯈叹息,脑中闪过儿子的脸,不确定自己赌得对不对,终究还是道。“我信你。”
濁山姮微微蹙眉,话语是真诚的,但她与鯈太了解彼此,真的没感觉出来多少诚意。
思考了一会,濁山姮问:“你曾说我为君侯时,拥有对所有人的生杀予夺,因而身边的人都不会有安全感。旁人或为安全感与我争夺权力,或战战兢兢匍匐于我脚下乞求我的仁慈,可你好像从来都没有战战兢兢过。”
鯈与她相处时从来都是自然的,不是无知者无畏的自然,鯈比她这个拥有权力的人更清楚君王的本质与可怕。
鯈道:“不,我也害怕的。君王如猛兽,臣子与民皆为羊,猛兽以羊为食,不允许别的猛兽分食羊群,尽管是为了独占羊群,却也为羊群提供了庇护。然,不论怎样的庇护与温情都无法改变猛兽以羊为食的本质,食草的羊如何能不害怕食肉的猛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