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冬瘦年,尽管比不上需要祭祖的冬至,年节也是一个重要节日,年节时氓庶家庭会吃好一点,贵族家庭则会举办宴饮,按着过往的传统,君侯更是会举办宫宴宴请百官贵族。
既然是过往,显然如今不一样了。
辛筝觉得大过年的最重要的就是一顿团圆饭,就应该好好享受团圆饭,故而辛筝将本来应该岁末举办的宫宴挪到了岁初。
挪到岁初也就罢了,辛筝还将宴会变成了赶集似的存在,原本的年宴是君侯做主,公卿贵族百官为宾客,辛筝以太无聊了为由将宴会放到了台城外的校场上,让氓庶感兴趣的也去凑热闹。
宴会上表演的节目也不再是过去那些阳春白雪,至少不是纯粹的阳春白雪,开始兑入下里巴人。但不论是阳春白雪还是下里巴人都是非常精彩,每个表演的团队都是全国竞赛中杀出的第一名,排的节目不好都对不起全国第一这个名头。
濁山姮觉得岁初单调的拜年确实有点无聊,遂效仿了辛筝搞过年节目。
全国第一的表演班子自然请不来,但全国大赛中班子并不少,而辛筝一般一个节目类型只邀请一个表演班子。比如抚琴,辛筝只会安排一个人抚琴,绝对不会安排第二个,不然整个宴会的时长会长到可怕,一晚上都不要睡了。
第二名不会被邀请,但第二名也要吃饭。
濁山姮很容易请到了第二名的表演班子,提前半年便将消息放了出去。
帝都的年宴是每个从邸报上看到的人都想去瞅瞅的,甚至有言去帝都不见识天底下最好的表演都不算去过帝都。
帝都每回的年宴,云水流域的很多邑郡都有大把的人乘船前往,只为一睹盛况。但不是所有人都跟云水流域的人一样因为云水之故去帝都方便,尤其是冀州,哪怕界谷已被改造成通衢,仍旧路途遥远,沿途盗贼、饮水、食物、豺狼虎豹等随便一个因素都可能要命。
再想一睹盛况也赶不上命重要,而且往来需要一年半载,一般人也承担不起这样的成本。
濁山姮效仿帝都也搞年宴的消息传出后周遭邑郡许多人皆感兴趣,离过年还有一个月时便陆续有游客拖家带口的来看热闹,临近过年时尤为热闹,迷糓郡城里大小逆旅全部爆满,家里有空房间的氓庶纷纷将空房间收拾出来租赁给游客。
期间自然不乏黑店之类的东西,但濁山姮提前半年放出了消息自然也提前半年开始为这一场盛宴的治安做准备,若是治安一团乱,无疑会令年宴蒙上阴影,来年莫说回头客,说不定连路人游客都不会有。
濁山姮半年前便展开了一场对肃清黑恶,打造良好治安的活动,将迷糓郡的帮派、恶少年们统统抓的抓、杀的杀。
将冀州诸郡的治安排个序,迷糓郡毫无疑问能排第一,游客们最多碰上开价黑宰肥羊的民宿,很难碰上明抢的,即便是要价黑的也因为濁山姮在一个月前便找城中各路人士饮过荼而有一定的克制,不会过分到让人受不了。
治安好,城中环境也收拾得好,濁山姮又取消了一天的宵禁,整个郡城人满为患,人都快被挤成饼了。
彭祖骑在鯈的脖子上一边啃着枳子一边居高远眺。“好多人哇。”
从出生到如今彭祖头回见到这么多人。
“人多很正常,游客的数量都快比本地人口还多了。”听到头上吧唧吧唧的声音,鯈皱了皱眉。“你在吃什么?”
“没什么。”
“我说了多少遍了不能在我头上吃汁水多的果子。”洗头很麻烦的。
彭祖三两口将枳吃干净,皮扔进不远处的垃圾筐里毁尸灭迹,又从身上摸出带着体温的烤栗子。
“彭祖在吃栗,阿父要不要?”
一边说一边将栗子递到鯈的脸前。
熊崽子你当我没看到刚才飞过的枳皮吗?鯈叹了口气,还是接过了栗。
安抚了鯈,熊崽子的注意力很快被沿途的风景吸引,不同于其它幼崽主要被沿街叫卖的小吃给吸引,熊崽子平时吃鯈做的各色食物,嘴巴很刁,看不上味道一般的街头小吃,他的注意全都被各色玩具给吸引了。
熊崽子拍了拍鯈的脑袋。“阿父阿父....”
“看上哪个了?”
“那个灯,漂亮。”
鯈顺着熊崽子指的方向望去,看不清熊崽子具体指的哪个,街上人太多了,但因为那个摊子挂着众多花灯,最高的一层花灯挂得比人还高,不难看到。
鯈微微讶异,他要是没记错的话花灯出现还没三十年,创造者是辛筝,准确说是辛筝让人造出来的。
既然要搞年宴,自然要有照明的东西,要照得足够亮足够广,还要防风,因为年宴是在室外,若不能防风,风一吹就灭了。传统的铜灯无疑不合用,便有匠人造出了花灯,以木竹编出灯架,再以布帛糊灯架,花灯便制成了。
最开始全是素灯,但流入民间后有人觉得太素了,纷纷自己拿笔往灯上绘画,于是有了彩灯。
鯈记得这种灯在此之前还只在云水流域有,同饮一江水,又没了国别,新事物传播得也快一些,若是从前那般,石磨造出来数百年都还只是小范围传播。
这传播速度可真够快,不,也不一定是自然的传播速度。
鯈突然想起濁山姮为了年宴的照明需要寻匠人定制了一大堆彩灯,肯定会有人好奇濁山姮定制的东西,然后有样学样,稍有不同的是濁山姮是用来为年宴照明的,这些人是用来卖给游客的。
不过非游客的好像也被吸引了。
鯈带着熊崽子挤了过去,发现摊子上的彩灯有点意思,不是布帛灯笼,而是纸糊的,竹丝为骨,纸为皮,成本便降了下来,做起来也更容易,因而架子上百十个灯笼,尽管成本很低廉,却也无半点糊弄之心。
每个灯笼上都绘了画,有鱼、有稚童戏莲、有熊、有狗子、有狸奴,也有各色植物....尽管在见过全国画艺大赛的鯈看来这些画的画工相当粗糙,但放在本地已是非常不错的水平,更别说还很用心,每幅画都画得神气活现的。
彭祖不客气的指着一个画着一家三口逗狸奴图的灯笼道。“我要那个。”
小贩看了眼鯈。
“拿来吧。”鯈一边取钱包一边道。“多少钱一个?”
“好嘞。”小贩麻溜的将纸灯笼取了下来。“两枚铜锱。”
鯈取出两枚铜锱递给小贩,顺手接过灯笼细看了下,发现熊崽子还挺会挑的。画中人与狸奴甚为神气活现,尤其是那只被幼崽追着的狸奴,每根毛透着幼崽好可怕的嫌弃劲。
鯈将递给熊崽子,熊崽子这才开心起来。“阿父你看像不像咱们?就是咱家没养狸奴,还有阿母现在也不在。”
提及濁山姮,熊崽子的心情莫名有点低落。“阿母如果在有多好。”
你阿母这几天吃饭都没时间,哪有时间陪你逛街,鯈腹诽。
氓庶可以尽情享受今夜的华宴,但濁山姮....准确说是整个迷糓郡大大小小的官吏们全都不会有享受的感受,受罪的体验感反倒很足。
尽管濁山姮为了以防万一招募了三百名身家清白没有犯罪记录的良家子当临时工,真到了这个时候却发现人手还是不够,所有人都快忙疯了,包括濁山姮。
鯈组织了下词汇,对熊崽子解释道:“今天是全城人还有所有游客们的狂欢,人多了很容易发生各种意外,比如踩踏、走水、拐小孩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总得有人保证彭祖这样的可爱崽崽在大街上玩不会被人抱走,不会受伤,能够玩得开心。你阿母就是负责这些保障的,如果来陪彭祖一起逛街,那彭祖和其它的崽崽就不能玩得开心了。”
“有阿母才能玩得更开心。”彭祖无奈道:“不过,好吧,其它崽崽也要玩,今天阿母就借给所有人。”
鯈忍不住将崽崽从头上抱了下来,在崽崽的脸上亲了一口。“彭祖真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