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辛筝一边批奏章一边问。“有遇到什么好玩的事吗?”
“有啊。”安澜一边拿起辛筝扔在脚边,可以让自己看的奏章一边道。“虞检视婚礼要用的酒器时我去看了看,那些铜器真精美。”
“那是必须的,自灭亡的百国台城财产中挑出来的,整个兖州最精美的铜器也就那些了。”辛筝道。
安澜恍然。“难怪,我说你怎么转性了舍得花钱用铜料铸那些礼器,原来都是抢的。”
辛筝已经扣到为了省钱,酒器都换成了陶器,将铜料都用去铸钱,看到那些精美且种类繁多的铜器时她还奇怪呢。
辛筝反驳道:“这怎么能说是抢的呢?那是我凭本事捡的。”
“杀死原主人,铜器便是无主之物了,着实凭本事。”安澜一脸佩服。
辛筝笑着用一种无奈的口吻道:“我也不想杀他们,奈何他们犯了罪,杀人偿命,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问题是他们杀的是奴隶,奴隶在普世意义上不算人,是你硬指着奴隶的尸体说那是人,杀人要偿命。
安澜非常佩服的道:“杀人必须占理,哪怕先生你自己并无道德。”
辛筝点头。“我虽无道德节操,但维持秩序需要道德节操,正常人的心中也是有道德节操的存在的。即便我是君王,我也不能挑战道德,那代价太大了,得不偿失。”
“但你改变了道德的标准。”安澜道。
不能挑战道德就改变道德的标准,安澜这辈子见过的思维最开阔的人莫过辛筝,她很怀疑自己以后也不会再遇到思维如此开阔的人。
辛筝笑。“不改变道德标准,我如何合情合理合法的杀人?唯有奴隶也是人,我杀他们才是正义,说我杀他们有错的都是坏人。他们杀人了,杀人者死,伤人者刑,这是从最古老的年代里传下来的道德,是比血统贵族更古老的道德准则。做人,尤其是做君王,脑筋要活络些。”
“我会努力向你学习,阿母也写信给我,让我向你多多学习。”安澜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辛筝。
辛筝道:“你母亲很有眼光,好好学。”
安澜不确定辛筝的好好学是学辛筝的思维还是学夏的眼光。
“嗯。”想起一事,安澜赶紧道:“又跑题了,我是想来问你一件铜器的。”
“你看上什么铜器了?”
“不是,是那件铜器长得很奇怪,是两个肚子连在一起的酒樽做成的酒器,虞说那是同心樽,是国与国之间缔结盟约表示同心的象征,因为先生与穷桑侯都是国君,故而婚礼上要用同心樽盛酒。”安澜浅褐色的眸子期待的看着辛筝。“但我觉得,先生你会给我不一样的解读。”
辛筝道:“她没说错,那的确是表达同心的象征。”
安澜想了想,问:“为何?你说过,万事万物皆有因,看似无缘无故,只是因为思路不够开阔,同心酒樽为什么能够成为同心的象征?总不能仅仅因为它的外形吧?”
“的确是因为它的外形。”辛筝颔首,对一脸怎么可能的安澜解释道:“酒樽的腹部是打通的,若酒中有毒,大家一块死,还有比这更能展示诚意的做法?”
安澜:“....为何会有人制造出这样的酒樽,难道曾经有人在结盟的时候被毒死了?”
辛筝点头。“虽然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但若无人被结盟时被盟誓的酒给毒死,后人也不会闲的没事琢磨怎么避免在结盟时饮下毒酒,从而铸造出同心樽。”
安澜:“....你们人族的花样真多,但要是有别的人在酒樽中下毒,结盟双方岂非都要死?”
“是这样,所以我才让虞去检视铜器,盯着铜器,不让别的人接触到我会用到的那部分铜器。”辛筝疑惑的问。“龙伯没有这样的事?”
“没有。”想了想,安澜补充了一句。“龙伯第一王朝时不太清楚,但第二王朝和第二王朝分裂后的诸国时代,史书并无记载。”
辛筝思考了下龙伯族的现状,也能理解,一共就四个国家,分裂也是迫于现实不得不裂,又有强敌在侧,即便内耗也不可能如人族一般突破下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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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的是,第二王朝崩溃后龙伯诸国很长时间都在忙着艰难求生,没有多余的精力用于内耗。
辛筝道:“处境不一样,不过龙伯以后应该会有这方面的问题,你可以多读人族的史书,以后也能心里有个数。”
安澜:“....”对突破下限有个数还是对被突破下限心里有个数?
这个话题有点难接,安澜看了看手里的奏章,转移话题道:“这些还要登到邸报上吗?”
“自然,老规矩。”辛筝道。
“可它在预言你的死亡。”安澜道,奏章上赫然记载着某地发现了陨石,陨石上刻着字:辛季筝死而地分。
“又不是头回了,陨铁刻字,江中石刻,鱼腹藏书,河图天书,山野童谣,借托星相。”辛筝一一列举。“每年都是这几种花样,也没个新鲜的。”
安澜不解:“正常人不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吗?为何你不仅不芥蒂,还很高兴的每回都登到邸报上?”
辛筝道:“这种事,历史上那些当事人也没你以为的那么笃信,若是好的,自然是信的,若是不好,便是迷信骗人。而且我也长了脑子,元洲每个种族都有自己的文字,并且文字一直都在变化,如人族,因着最近几千年的分裂,曾经一模一样的文字在每个国家都演化出了不同的模样。天上掉下的陨石上刻了字,刻得却是今人的文字,莫非天上住着的神人与我们有着如出一辙的文明,否则怎能演化出一模一样的文字?”
安澜觉得思路清奇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至少永远都不会被劳什子的预言给骗了,辛筝总能一眼找出逻辑不通的地方。“那又为何每回都高兴的登到邸报上?”
辛筝一脸无奈。“我会思考这里头逻辑不通的地方,但普通人不会,人越多越是盲从,有心人随便一带,哪怕有人觉得逻辑有问题,也会败给多数人的声音。每回都登在邸报上,你看如今还有谁拿这些预言当回事。”
第一回出现预言辛筝死的石刻,氓庶们惶惶不安,跑去神庙为辛筝祈祷。
第二回是鱼腹藏书,氓庶们只是有点不安,去神庙烧了一炷香。
第三回是河图天书....
第四回....
第不知道多少回,氓庶们:嘁,又是借托星相,腻不腻?倒是来点新花样呀。
即便是官吏们,最开始也有人建议她下个罪己诏意思意思,后来完全该干嘛干嘛。
辛筝道:“我估摸着哪天要有真正的先知预言了我的死,氓庶们听了也会将先知当成江湖骗子。破除迷信最有效的法子从来都不是敬鬼神而远之,而是将鬼神拖到阳光下让万人围观。”
将最后一封奏章批完,让侍者将穷桑侯送来的情书交给虞,让虞写封回信,一天的工作至此结束。
辛筝伸了个懒腰。“后天的婚礼你就不要去凑热闹了,在营地里等我。”
安澜问:“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