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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6、第九十九章安澜

朔与启在月上柳梢头的时候终于吃上了名为夕食实为宵食的晚餐,因为是农忙时分,从天不亮就在地里干活,一直干到天黑透,因而农忙时是农人一年中除了年节冬至时吃得最好的时候。

晚餐甚为丰富,炖鸡汤、咸鱼、风干咸鸭、腌鸭蛋腌鹅蛋、腌鹅、腌豚肉....一大堆的风干肉,琳琅满目,丰盛得让人乍看还以为是小贵族家过年呢,反正就不应该出现在氓庶的餐案上。

但最令朔与启侧目的确不是这琳琅满目的餐食,而是同样路过的游士。

辛侯曾经昭告百家自己想编著一部关于百家的巨著,当时没人理会这个偏远小国的国君。

如今嘛,兖州仍旧偏远,但一个统一了兖州近半土地,人口超过七百万的大国国君表示了著书的意思,百家学派哪怕是死了都得从坟冢里爬起来。

沿途兵燹瘟疫肆虐,盗贼遍地,毒虫猛兽、水土不服....出远门等于赌命?

是很赌命,然头可断血可流,命可丢,道统之争绝不能输。

百家学派每一个分支都派了弟子来参与明岁的著书,以及向辛侯兜售自家的学说理念,亦或是求官。

不想独霸天下成为人间正道的显学不是好学说。

除了那些已经择国出仕,正在用自己的所学治理国家的纯实践派,理论几乎全朝辛国涌来,半理论半实践派也涌入许多。

这也使得穿过王畿,沿澜水顺流而下至辛国境内后时不时可见外来的百家游士,靠为游士们提供食宿便令沿途的里聚赚得满嘴流油。

遇到游士很正常,但出门带着孩子的游士就真的很少。

诚然,游士们为了锻炼弟子会带后辈一块出门,但正常人都是带束发之龄的少年,最不济也是总角,绝不会带垂髫稚子,稚子的体质太脆弱了,带着出远门等于谋杀。

辛国虽对新征服的地盘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却并未对兖州自远古流传下来的主流共耕生产模式做什么,庶农原本集体耕作土地,如今还是集体耕作,一方面是贸然对一地的生产模式进行改变容易出问题,另一方面推广牛耕需要让牛下到乡野,但一家一户的氓庶买不起牛,反倒是以里聚为单位共同出钱买得起耕牛与不少新农具。

与之前不同的是,如今耕作的粮食缴税之后剩下的都是自己的,而这毫无疑问大大刺激了农人们的劳动积极性。

也因为是共耕,为了节省不必要的劳力浪费,农忙时里聚吃的是大锅饭,年纪太大身体太差年龄太小下地干不了什么活的人负责做饭,给所有人准备饭食。

烧饭是烧给所有人的,吃饭时自然也是所有人一块吃。

一个里聚至少也有三四百口人,故而吃饭的地方放在了晒谷场。

吃饭的时候感情好的人往往会坐一块,边吃边聊。外来的游士们虽然不熟,但为了交流信息,多是坐在一块,胖乎乎的安澜在一众外来者中简直豚立鹤群。

旁人惊讶于长辈心大如斗,这么小的孩子居然也带出门,生怕不夭折吗?

启用手肘碰了碰朔,示意了下正捧着一只陶碗在扒饭的安澜。

朔点头表示你没看错,那就是一只龙伯崽崽。

成年的龙伯与人族的外形区别很大,后者就不可能长前者那么高,但幼崽期的龙伯崽崽却很容易与人族崽崽搞混,除了力气大了些,龙伯幼崽与人族的幼崽看上去差别并不大,年纪越小,这种外形差异就越小。

羽族与龙伯爱恨纠葛超过一万载,做邻居也有几千载,过于熟悉,很容易判断出幼崽的细微差异。

“雪。”朔道。

启不解。“为何不是貊?听说辛国同貊国有商贸往来。”

“太近了。”朔解释道。“辛国不会看着貊国吃下沃西的,迟早打起来,龙伯不会放任自己的幼崽在辛国境内溜达。”

生一只幼崽,再将幼崽拉拔大并不容易。

当然,人族也不容易,但长生种更不容易,一代幼崽成年的年岁,人族都不知繁衍几代了。

启一想也是。“你说要不要接触一下?”

“你去吧。”朔道。

启闻言捧着饭碗拉着干了一天的农活不想动弹的朔就挪了过去。

虽然是一起吃,但不同的人吃的还是不一样的,那些肉食只有下地干活的人才能吃,并且下地干活时的分工,分到的肉食分量也不同,白天干得越多,负责的工作越累,分到的肉就越多。

没下地的稚童们自然只能啃野菜,但父母若是格外心疼,也会一口肉给稚子。

肉是按劳动来分的,但分给了每个人后也不会有人管那人是自己吃还是分给稚子吃。

一般来说,父母是不会分给孩子吃肉的,不全是因为不够疼孩子,也因为下地干活太消耗体力,不多吃点就干不动活,干得活少了,分到的食物和收成也会少。

再疼孩子,也最多分一小块肉,安澜碗里的肉食却堆出了尖,惹得里聚里的稚童们艳羡得口水直流,而安澜也一边吃一边用这些肉食从稚童们的嘴里套话,少部分问里聚的事,大部分都是问官序如何。

跟着久了,安澜的警惕性与日俱增,没办法,希望辛筝去死的人多如过江之鲫,付之行动的同样多如过江之鲫。

典型例子便是云水以北百国被辛筝给砍了的九成贵族,贵族之间互相联姻,谁跟谁都是亲戚。

好比辛筝自己与穷桑国的党氏,虽然辛筝的姓氏和党氏不是同一个,但要是有人将党大夫母女俩给砍了,辛筝肯定想办法将每个参与者的全族都给砍了。

某种意义上现在整个兖州最安全的贵族反倒是党氏,哪怕日后两国翻脸,穷桑侯也不敢冲党氏比划刀子,那等于明晃晃的向辛筝宣战,还是不死不休那种。

至于辛筝,人再凶残也不可能闲的没事砍自己的近亲。党大夫母女俩可不是辛氏那些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与远得没边的旁支,一个是生她的,另一个和她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

简言之,辛筝屠刀之下得罪的可不仅仅是还活着的那一成贵族,还包括无数其它国家的贵族,甚至王侯。

如此情况下每天与辛筝相处时间很多的安澜不免沦为池鱼,警惕性不高早八百年就被辛筝连累致死。

一有人靠近,安澜瞬间便察觉了,看向来人,微微蹙眉。

不知为何,这两个游士她瞧着有种莫名的违和感。

太健康了。

人族的庶人普遍营养不良,大部分都是皮包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