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出来的?那支军队是怎么回事?”
“回徐子,负责沿途关卡的便是这支军队,他们都是氓隶出身,很多都与他们有血缘。”学生示意了下浩浩荡荡的队伍。
徐清懂了。
若孑然一身,去作战也就罢了,但有家室的徙卒们大部分对于战争都很抗拒,自己若是死了,谁来养自己的父母与崽崽?他们又不是奴隶,奴隶还可能为了自己与子孙的庶人身份去拼一把,但本就是庶人的这些徙卒就不一样了,他们要拼就只能奔着跻身贵族去了,但没有出身的庶人想要跻身贵族太难了,而一旦失败就会死。
拼命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把命拼了以后老父母无人赡养,幼崽无人照顾。
热血能当饭吃?能赡养老父母能抚育幼崽?
两支队伍汇合一起向东迁徙。
数万人的军队迁徙尚且问题繁多,何况氓隶们,很容易走着走着便成了一团散沙,而失去秩序成了散沙必然影响到效率。
也就联军已围了蒲阪,蒲阪无暇来追,否则这速度很容易被抓回去全部问罪贬为奴隶做为临阵脱逃的反面教材。
但时间耽误得久了也不是人,人口就是财富,不论怎么看这支迁徙的队伍都是肥羊。且之后还要通过虎跳峡,虎跳峡绝对不会放一群逃民过关的,因而速度必须快,趁着虎跳峡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时穿过去。
即便过了虎跳峡,危险也没有完全消失,澜水流域属于王畿,这么多逃民经过,当地的大夫们必是不会客气的。
逃民本就是犯罪,临阵脱逃更是罪上加罪,必须全部抓起来没为奴隶以儆效尤。
想要平安抵达目的地,秩序太重要了。
徐清、嘉树与桃夭很清楚这一点,但徐清因为自己的身份不好做什么,嘉树不愿意管太多,最终只能桃夭出面。
第二天时桃夭便做出了回应:不听话扰乱秩序的诛之。
赶路速度顿时提升一大截。
通过虎跳峡的方式简单粗暴,驻守虎跳峡关隘的大夫有雁过拔毛的名声。
桃夭不知从哪弄了一大箱金银珠宝,再推出徐清,哪怕大夫很想将逃民们一并抓为奴隶,瞅瞅徐清,最终还是选择了一手交钱一手放行。
“你那些财宝哪来的?”徐清好奇的问。
桃夭微笑回答:“小部分是那些长族的,大部分是离开蒲阪时一些慷慨的贵族募捐的。”
徐清哦了声,没追问怎么个募捐法。
过了虎跳峡,徐清回到队伍中学宫所在的位置。
学宫为了载书准备了大量的车马,走累了的时候人也可以坐到车上休息一会,但不能休息太久,一次也只能坐一两个人,牲口也是血肉之躯,累过头会死。
回来时徐清发现一辆车上坐着几只或哭唧唧或神情惶恐的幼崽。
再一瞅,车不是学宫的,是那些长族的。
“这是你们的幼崽?”徐清疑惑。
这些长族在蒲阪也有不少年岁了,虽然个个都生得出色,却没一个拈花惹草的,哪来的幼崽?而且幼崽身上都没穿衣服,一看就是贫苦出身,不穿衣服没有不要脸喜欢裸着,而是没有衣服穿。
“不是我们生的,我们若是生了幼崽便不可能还站在这了,是我们捡的。”一名长族少年回道。“那些人嫌这些幼崽累赘,便将幼崽给扔了。”
说到最终长族少年的脸上尽是无奈,刚来时还会觉得这样的事不可理喻,但这么多年下来已经从不可理喻转为无奈了。
物种不同,生命形态不同,三观不同,拿长族的三观要求人族也很不可理喻。
徐清闻言沉默须臾。
她大概能猜到怎么回事。
这一路很长,氓隶本身普遍赤贫,用所有家当换来的口粮有限,要分幼崽一口不说还要耗费体力背着幼崽,不是爱幼崽甚于爱自己,不然撑不下去时多半会将幼崽给扔了减负。
徐清看了看学宫长长的车队,坐成年人的话只能一两个,但坐幼崽的话应该能坐不少。
想到就做,徐清很快让人将车上的成年人都给清了下来让队伍的幼崽们轮流上去休息。
过了虎跳峡再行两日便是澜水,桃夭原本的打算是沿河流步行,但为了接徐清,商北组织了一支船队。
船队很杂,最大的有楼船,最小的有舢板,但载不下所有人,商北的官署也没想到徐清会和这么多人一起来。
桃夭只能对徐清恳求道:“船队之后能否回来接我们?”
徐清道:“先让稚子和老人上船离开,我们一边走一边等船回来。”
桃夭惊讶的看着徐清。
徐清道:“不过多走几日罢了,权当锻炼身体了。”
桃夭的眼角莫名有点湿润。“多谢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