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强大,如何会灭亡?”
青婧反问:“葛天国如此强盛,长葛如此繁华,如何会化为废墟?”
葛天侯笑。“地动可以毁掉一座城邑,却不可能将一整个国家乃至文明化为废墟。”
青婧掏出了自制的拳头大小的星球仪放在案上。“这是我们生活的大地。”
“我知道。”葛天侯道。“大地是一颗球,绕着太阳公转。”
这几年青婧虽然没可以教他,但耳濡目染数年他的很多三观生生让青婧给敲碎了。
“星球的公转与自转都非常的稳定,于是有了我们所认识的世界,但是。”青婧将星球仪的支架拆开抓起球抖了抖。“有一天它抖了下,也可能是翻了个身。”青婧将球倒了过来再放回支架上。
葛天侯看着星球仪,非常小,只有拳头大小,然而葛天侯的眼神却仿佛看到了人世间最可怕的事物。“星球怎会突然?”
青婧道:“你睡觉的时候睡久了难道不会觉得不舒服,翻个身或是挠挠脖颈挠挠背?”
葛天侯的眼神愈发惊悚。“你莫不是想告诉我,星球是一个生命?”
“那得看你对生命的定义是什么,反正在我看来,它是生命。”青婧道。“它有自己的生活规律与作息,不会为任何人而改变。凡人影响到了它的作息与规律,就挠挠,或是翻个身。”
葛天侯无言。
青婧道:“在如此伟力前,江山万代毫无意义,唯有成就神祇方能不朽。”
“你口中毫无意义的东西是我投注了毕生心血的东西。”葛天侯道。
青婧毫无孝心的道:“现实就是如此残酷。”
葛天侯:“....那般伟大的文明尚且灭亡了,所谓有意义的追求,有谁能做到?”
“这世上有什么事是能够一次性顺风顺水就达成的?没有人是所有人和事都要捧着的万人迷,谁也逃不开失败。”青婧反问。“而失败乃成功之母,唯有经历无数次的失败才能生下成功。”
葛天侯噎了下,很快找出了一个现实的问题。“那要多久才能生出成功?”
凡人要用多少岁月才能成为不朽的神祇?
在这个神祇只存在于传说而没人见过再不就是所谓神灵其实就是被神化的祖先的世界,葛天侯不认为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从未有人成就不朽,又怎可能有人知道追求不朽需要花费的时间?
但是——
对于葛天侯的问题,青婧脱口:“约莫两万三千一百兆载。”
葛天侯:“....这标准你靠什么算出来的?”莫不是将他当三岁稚子随口编来忽悠他?
青婧一本正经的回答:“直觉。”
葛天侯顿觉手痒痒,熊孩子就是皮太痒了,但理智很快追了上来:别冲动,你打不过熊孩子。
“我就不说你这个直觉的准确性,我们就说,两万三千一百兆载,有谁能活那么久?”
“除了星球,没有任何存在能够活那么久。”青婧回答。“我问过修,哪怕是神话生物,理论寿命一般也几千万载左右,宇宙中可能有寿命更长的,但祂没见过。”
几千万载,居然还也?那什么才不是也。
葛天侯内心腹诽不已。“那也就是说,没有任何人能够成就不朽的神祇?”
青婧点头。
葛天侯问:“根本不可能有人做得到的目标有什么意义?”
“个体做不到并不意味文明也做不到。”青婧道。“人族的平均寿命撑死三十,但人族的文明存在多少岁月了?个体无法建立起一座数十万人居住的巨城,文明能;个体无法修建浩大的漓水水利,文明能;个体无法让每个人都吃饱,文明现在是不能,但以后肯定也能。既如此,个体不能成就神灵,文明为什么不能?”
葛天侯一针见血道:“元洲从未有过寿命超过五万载的文明。”
“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青婧道。“成就不朽神祇若那么容易,普天之下早已不朽存在满地跑。”
“或许你说的是对的,以前没有,以后会有,但它太遥远了,遥远到哪怕是最长寿的长生种也看不到终点。当任何东西遥远至此,它便是虚幻的。”葛天侯道。“没有人会为一个几万兆载岁月后的目标,更不知道会不会实现,即便实现,受益者也并非自己的目标奋斗。”
青婧道:“我会啊。”
葛天侯不解:“你图什么?”
“图我高兴。”青婧一脸神气活现的解释道:“知识的殿堂浩荡无涯,我无法抑制自己其全貌的渴望。”
“纵使失败?”
“爱我所爱,追求我所爱,每一刻我都是欢喜的。”青婧回答。
“结果并不重要?”葛天侯无言的看着崽崽,没看出来崽崽居然如此豁达。
“怎么可能。”青婧否道。“过程很重要,结果也很重要,不然我为何将自己改造成半动物半植物,以后还会完全蜕变为植物?不就是因为植物的寿命比动物更长?”
葛天侯:“....”
青婧总结道:“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后悔,但我也会用尽所有的方法让自己活得更久,久到踏足终点。”
青婧搂着葛天侯的肩膀亲切道:“阿父,目光长远点。”
葛天侯沉默须臾,道:“也许你是对的,但我是一个普通人,我短浅的目光看不到也理解不了那么遥远的东西,我只能看到当下,但我会为你骄傲。”
见青婧目露疑惑,葛天侯解释:“就像你和说起你师妹时说的,抬头仰望星空者虽难以为世人理解,但伟大毋庸置疑。”
青婧像很小的时候一般搂住葛天侯的脖子,脑袋靠在他早已不再宽阔的肩膀上。
作者有话要说:两万三千一百兆载=两百三十一亿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