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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第八十一章无名

子孙多如过江之鲫,如此哪怕遇到什么天灾人祸死掉九成九,剩下那一分也能将生命信息继续传递。

自然界里,猴群的首领会占有族群里所有能生育的母猴,新首领上任后第一件事便是杀死前任所有的幼崽,提前结束母猴的哺乳期,哺乳期不结束,母猴是不会生育的。

自然界的动物或多或少都有类似的习性,人族亦不例外。

贵族的幼崽会安排乳母而非母乳喂养便是为了缩短哺乳期好尽快生下一胎。

辛筝点头。“所以,文明越是发展,人就会过得越好。”

青婧也点头。

辛筝道:“我想请你想象一下一百年后,一千年后,一万年后文明后发展成什么模样,人们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再写成诗,我要让人将这首诗传唱至每一个有智慧生物的地方。”

青婧茫然的看着辛筝。

辛筝解释道:“我从无名的身上发现了忠诚与坚忍之美德的本质,”

青婧静静的看着辛筝。

辛筝继续道:“防风氏不可能让自家帝子重用一个有异心的奴隶,无名既然能成为防风阳生身边举足轻重的存在,必然已证明过她的忠诚,让所有人都相信,她绝对不会背叛阳生。但她不顾生死也要让王侯贵族最大的敌人盗趾入土为安,这本身已是对阳生最大的背叛。”

盗趾和阳生的身份注定他们生下来就是敌人,做为一个奴隶,为主人的敌人如此付出,忠心莫不是被狗吃了?

辛筝:“盗趾何来如此魅力竟能吸引这么多对主人忠心耿耿还有能力的奴隶背叛?我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想,然后就想到了为何,不是盗趾有魅力,而是他的存在让无数的无名们看到了光。无名们追寻的不是盗趾,而是盗趾所代表的光。”

青婧道:“显而易见的事。”

辛筝笑问:“那为何以前忠诚的做主人的狗呢?”

青婧想了想,说:“在盗趾之前,奴隶造反虽与野草一般一茬一茬的往外冒,但不管冒出多少茬最终都会被帝国轻松的烧掉。唯有盗趾,他打到了蒲阪,围城十月,城中易子而食,析骨而炊,贵族们所有被锦衣华服与高贵气度所遮掩的真面目统统暴露了出来,帝国所有的骄傲与尊严被踩在了奴隶的脚下,贵族身上血统的神圣性外衣也被撕掉了大半。”

锦衣华服与出色的妆容可以将姿色平庸之人装饰成倾城佳人,令见着心动,憧憬,但佳人把华服与精致妆容给卸了....哪怕佳人的真面目不是丑八怪,所有人都是如此,但前后过于强烈鲜明的对比也不可避免的令人作呕。

辛筝点头。“忠诚只是因为看不到别的选择,当有了另外的选择,忠诚也就相对了,而相对的忠诚等于绝对的不忠诚。我踅摸着,奴隶是如此,那天下的豚犬,阿不,是氓庶呢?他们又为何忠诚,为何坚忍?

贵族制度保障了哪怕是一头豚,只要投胎技术好就能靠吸豚犬,错了,是吸氓庶的血不劳而得食,锦衣玉食高风亮节一生,氓庶真的喜欢吗?没有人天生贱骨头,真贱骨头智慧生物也没必要创造文明以求过得更好了。

可存在即合理,贵族制度既然存在,必有其合理性。更直白点就是,再烂的秩序也好过没有秩序,没有更好的选择时,唯一的选择再烂,也只能麻木的忍耐,故曰勤劳坚忍。可如果豚犬发现,还有另一种更好的制度可以替代贵族制度呢?它们还会容忍贵族的存在吗?”

青婧笑。“豚犬只会让贵族全族整整齐齐的团聚于黄泉。”

辛筝点头。“所以我需要一首关于文明的诗,不能是凭空幻想,必须是有理有据的推测,让每个看的人都觉得很合理。”

青婧道:“这个有点难,可能需要很久。”

“没关系,我等得起。”

“我可以先给你写一首圣主明君的诗,符合氓庶希冀的圣主明君。”

辛筝道:“符合氓庶希冀的圣主明君不可能存在。”

氓庶与君王的利益是对立的,后者可是靠吸前者的血来维持锦衣玉食的生活,而前者,最深的希望只怕是不被吸血。除非君王能满足于刚刚好的物质生活,不享乐,但那怎么可能,千辛万苦把江山抢到手里图的可不是造福豚犬,而是子子孙孙世代高人一等,享乐无尽。

这是天然的立场问题。

文明要发展,开智的人口越多越好。

君王要万世不移,国祚万年,开智的人口越少越好,最好全天下的人都是猪狗。管理几千万甚至几万万的人很难,但管理几千万几万万的猪狗有什么难度?

青婧笑得恶劣。“凡事有对比才有伤害与美好,从未看到过希望的人其实没那么痛苦绝望,最深的绝望是看到了希望,最终却眼睁睁的看着希望它碎了。”

辛筝:“....听着挺不错的。”

湟水支流边一人一半人于月色下谈文明,同样的月色下无名则在庭燎下出神。

去摘盗趾的皮很危险,若是被抓住了,肯定逃不过腰斩弃尸于市的结局,若那样,自然也不需要善后问题了,但她成功并全身而退了,自然要想办法解释自己身上的随口与体型以及皮肤的变化。

放血三分之一,委实找不到什么解释的法子,可她又不可能在外面躲着,那明摆着是告诉别人,盗趾的人皮失窃与自己有关。

无名最终咬了咬牙,将手放在了庭燎的柱子上。

无名收回手时庭燎也轰然倒下。

再醒来时都是第二天的日暮。

“水....”

放血三分之一加大面积烧伤,无名感觉自己仿佛被烤干的人干,正在火堆上烤着,全身都火烧火燎的疼。

一直守在床榻边的阳生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无名有动静。“水?水马上来。”

阳生忙不迭站了起来,坐了好几个时辰,突然站起来,顿觉眼前一黑,差点倒下,摇了摇脑袋醒神,视线很快恢复了正常,赶紧去倒了一盏蜜水,用勺子勺着喂无名。

灶上一直温着蜜水,侍女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将快凉的蜜水换掉,因而无名饮到嘴里时蜜水仍旧是最适合饮用的热度。

无名很想自己接过蜜水牛饮,但身体不允许,只能就着勺子慢慢饮,一口气饮了一整壶也还是不够,还想饮,阳生却不喂了。

“家医说你不能饮太多的水。”

无名感觉自己再饮一瓮水都没问题,但还是选择了尊重医嘱。

看无名精神点了,阳生这才问:“你大晚上怎么跑院子里去了?”

“睡不着,四处走走,谁知道....”无名用眼神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这么倒霉。

阳生无奈道。“庭燎年久失修,你去哪转偏....罢了,活着就好。”

家医一被找来就委婉表示,至少三分之二的皮肉烧伤,他努力尽人事,但....别抱太大希望。

他一整个晚上心都是悬着的。

无名闻言问:“负责庭燎的奴隶怎么了?”

贵族家庭里,连照明用的枝形青铜灯都每座两名侍女跪在灯前修剪灯花,庭燎自然也有负责它不要灭掉昼夜通明的奴隶。

阳生眉宇间露出了愤怒之色:“处置掉了,连个庭燎都负责不好,害得你险些没命。”

无名瞬间理解了处置掉了意思。

她记忆里,每个被处置的奴隶都不会再出现,从她早已记不清的亲人到不熟悉的奴隶。

无名没说什么,而是看了看阳生,忽问:“你多久没进食了?”

阳生闻言怔了下,想了想,发现自己上次吃东西还是昨日餔食,之后,无名在挣命,他自然没有胃口,便一直水米未尽。

“去吃点吧。”无名道。

阳生想了想,让人把食物送到了无名的房间里,自己一边吃一边陪无名。

阳生问:“你晚上为何睡不着?”

无名沉默了片刻,没能敌过阳生坚持的目光,终是道:“白天看到了一个马奴和他的妻儿,他们一家感情甚好,我想起了我的家人。”

因为饥饿感觉自己能吃下一头大象,大口吃着粟米粥的阳生忽然一点食欲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