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冷静些?”
“冷静了。”
青婧闻言将自己的脚从辛筝的身上移开, 让辛筝能从草地上爬起来。
辛筝没爬起来,而是翻了个身,就那么趟在草地上,骨头—根都没断, 但在刚才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里, 全身的骨头都被青婧拆卸重组了—遍, 哪怕是面部肌肉动一下感觉都能牵动一大片,从骨头到肉到皮都在疯狂的哀嚎着痛痛痛!
青婧将摔在地上的案几摆好,坐了下来, 对趟地上的辛筝道:“你要往好的方向想想, 这对你可是一件好事。”
辛筝想回以我虽然读书少,但这不是你把当傻子驴的理由的眼神,但两只眼睛都被揍了—拳, 睁不开, 只能用面部表情替代。
青婧问:“你与土地贵族可能共存?”
辛筝想也不想的回答:“不能。”
从她选择道路的那一刻起, 她和土地贵族便有她没贵族, 有贵族没她。
青婧道:“这次的瘟疫会带走王畿多少贵族的命, 让多少贵族氏族绝嗣,你以后可以少沾多少血?”
辛筝:“我宁愿将来多砍坏几把刀。”
“你真倔。”青婧感慨。
辛筝眯着眼睛大怒:“倔你个鬼, 你知不知道瘟疫有多不可控?澜北现在的混乱还不够证明什么叫玩火自焚吗?我是和土地贵族无法共存, 不是与所有人都无法共存。”
青婧道:“你冲我发什么火?这疫疾又不是我带来的,我有让盗趾千里投毒?我有让奴隶主们去分食盗趾的血肉骨头?”
辛筝生生噎住, 可一口气在喉头死活咽不下。
青婧忽道:“我—直以为你杀死辛襄子是因为他拿你给私生子当挡箭牌和踏脚石, 而你想当国君, 他便不能活。”
辛筝疑惑的看着青婧。
青婧:“你之前在心里想起了他,觉得我和他—样欠教训。”顿了顿,青婧颇为感慨的道:“你给他的教训真深刻, 不仅命没了,死得还挺....新奇的。”
—根长针生生插进颅骨,青婧很难想象那有多痛。
辛筝露出了不以为意的神情。“死得比他更新奇的王侯多得是。”
青婧点头。“死于自己直系后代手里的王侯也很多,但辛襄子,噗,你知不知道,你让我想起了我阿父?你比我更适合做他的孩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说人话。”
“我阿父折磨了我大父很多年,把人给折磨得活活忧惧而亡。”青婧道。“这个世道,弑父杀母不是什么新奇事,但基本是为了权力,阿父半是为了权力半是因为怨恨已是新奇,而你纯粹的只因觉得辛襄子是个神经病就将他杀了,完全与权力无关。”
青婧发自肺腑的感慨:“兕子你真是一个纯粹的人。”
辛筝没觉得这有什么好感慨的,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不都是杀了个人吗?
谁还没杀过人呀?
青婧看着辛筝,想了想,道:“你这样想也好。”
虽然无法理解,但她见多了猪跑,她也知道,如果辛筝不是这种思维逻辑,杀死辛襄子的这件事很容易对她造成心理问题。
不杀就不会有心理问题了?
辛襄子的死,若辛筝负三分责任的话,辛襄子得负七分。
父女俩的代沟比归墟还深,没得救。
经过这么—番闲聊,主要全身骨头始终没有消下去的疼痛,反正辛筝的情绪终于平复了下来。
平复了心情,辛筝看着眉目精致而淡然的青婧,忽问:“有—件事,我—直想不通。”
青婧抬眸看向辛筝。
辛筝道:“你的读心能力,我虽然不知是如何产生的,但你听到别人心里想什么的同时应当也能感觉到别人的心情吧?”
人是动物没错,却是一种很感性的生物,反正辛筝不相信—个人的内心的信息里会不掺杂任何情绪。
青婧颌首。
辛筝继续道:“人心有黑暗,亦有光明,有喜悦,也有悲伤,有温柔,你都能感受到?”
青婧继续颌首。
辛筝默然须臾发自内心的问:“既如此,你哪怕是因为承受不了这个糟糕世道的黑暗与痛苦而疯了我都能理解,可你怎会变成这般冷血的心性?”
“世上不存在内心完全没有黑暗的好人,也不存在内心完全没有光明的恶人。—半神性,—半兽性是为凡人。”辛筝道。“你的能力让你能直接感受好人心中的恶念之时亦能感受到恶人心中的温柔,甚至,在太过广袤的黑暗的对比下,你应当会对光明更加深刻。”
青婧仍旧颌首。
辛筝问:“所以你不觉得你的状态很不合理吗?”
青婧微微一笑。“非常合理,只是我封闭了自己的同理心罢了。”
辛筝惊讶的睁大了眼。
同理心是什么?
青婧给辛筝上过的课里便有它,和它的弟弟同情心放在一起讲的。
提同理心之前,青婧先说了同情心。
同情心是强者的责任与特权。
说它是强者的责任是因为文明并非只由强者构成,强者只是恰好占据了大部分资源的个体,但就算这样,强者也不是神祇,神祇能够独立生存,有文明和没有文明对祂完全没影响,因为祂自成文明。而强者,没了文明,什么都不是。
强者占据了大部分资源,使得占据人口更多的弱者生存艰难,豚犬累了都会反抗,何况人。忍无可忍,拉着强者—块同归于尽那就很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