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这玩意只要出现就不可能只有一个病人,传染速度惊人,谁知道这些人里已经有多少人变成了新的传染源,以及在外面,究竟是什么情况。
先把人控制起来,既是以防万一也是保护。
奈何宾客们不配合,纷纷拔出了自己的佩剑。
虽然贵族多酒囊饭袋,但不是酒囊饭袋的那部分妥妥的帝国最定精英,即便是酒囊饭袋,在这个尚武四季田猎不断的时代,哪怕是纨绔子弟,最基本的身手也是有的。
辛筝衡量了下实力,拦不住,只能无奈的看着宾客们离去。
目送了所有宾客离去,辛筝终于扭头问青婧:“蒲阪怎会出现瘟疫?”
青婧道:“蒲阪每年都有瘟疫,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辛筝愣住。“每年?”
青婧点头。“随地解手,大街上屎尿横流,哪怕是有茅厕的人家,厕坑也只是挖的一个大坑,雨季时随便几场雨....看来你见过大街上那会儿是什么模样。这种污七八糟的环境,你觉得能不滋生疫疾?”
人族对于众多人口聚居的城邑的街道管理等于没有,大街上屎尿横流,生活污水各种乱七八糟的尽往街上倒,在青婧看来,不滋生瘟疫简直天理难容。
除了辛国的国都,辛筝曾经颁布过一条法令:解手必须去公厕,在大街上随地大小便,统统砍掉两只手,倾倒生活垃圾,砍一只手。
辛国的国都是帝国街道最干净的城邑,没有之一,哪怕是辛筝走了以后,习惯了干净整洁的街道,以及将垃圾倒到固定地点,再加上粪肥增肥,辛国仍旧保持着街道的干净。
多年的研究与观察,青婧也发现了,生活环境越是干净,越不容易出现瘟疫。
辛国国都在辛筝那条暴君法令颁布之后基本没怎么滋生过瘟疫。
蒲阪,还没哪个王能如辛筝一般任性,或者说,任何一个正常的王都不会往贱民生活的地方跑,而贵族聚居的宫城因为有众多奴隶清理,每天都能保持干净整洁。
人很容易以为自己眼睛看到的范围就是全世界,觉得帝国所有的街道都是这般整洁。
即便有知道不是这般的,也没谁会颁布辛筝那种法令。
一来是太残忍了,二来是底层氓庶生活本就艰难,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保持生活环境的干净整洁?何必为难别人呢?
也有一部分觉得氓庶又懒又馋,愚昧不堪,根本不可能听教化,没必要做无用功。
辛筝做到了?
废话。
做不到就是砍手,不管是砍一只还是砍两只,都会变成残疾,而残疾在这个世道等于将死之人。
在死亡面前,没有精力也会挤出精力来。
辛筝哦了声,问:“你是当我不知道宫城与郭的环境差异吗?若瘟疫从底层氓庶蔓延到了贵族身上,只能说明蒲阪的秩序已经完全崩溃。”
贵族是很爱惜生命的,距离不远的昆北出现了瘟疫,第一反应都是焚城,何况眼皮底下的地方出现了瘟疫,氓庶肯定第一时间就被拖出去烧了。
贵族与氓庶基本没有接触途径,再加上世界第一高效的处理手段,不论郭内怎么年复一年的滋生瘟疫,都蔓延不到宫城与台城。
“这瘟疫是外来的。”辛筝笃定的说。
青婧满意的点头。“孺子可教也。”
辛筝试探的问:“那你可知源头是什么?”
青婧:“知道啊。”
“是什么动物?”
“是盗趾。”
辛筝呆了下。“盗趾?你是说他染了疫疾,把疫疾给带到了帝都。”
青婧嗯了声。
辛筝觉得脑子有点混乱。
如果是千里来投毒的,倒是能解释盗趾为何会来蒲阪受那双重极刑,但——
“联军不可能不检查他有没有染疾。”
“克瘟蛊。”青婧笑吟吟提醒。
玉宫的历代巫女不一定是一个好的统治者,但一定是个天才。
巫女沐槿是所有巫女中喜好最特别的,她研究虫子。
帝国的医学分两个体系,一为草药体系,二为虫药体系。
前者廉价易普及,后者效果倒是不错,但普及难度太高,培养一个蛊师的成本都足够培养一百个药师了,因而帝国历代巫女都比较推崇草药体系。
虫药体系的历史不可考究,只知道比草药体系更悠久,但它的完善者却是众所周知的,巫女沐槿。
这位玩蛊的宗师曾经尝试用蛊来治帝国南部的无冕之王——水蛊与疟疾。
这两位无冕之王现在都还纵横帝国,显然,沐槿失败了。
虽然失败了,但也不是什么成果都没有。
克瘟蛊便是沐槿的成果。
它不能治瘟疫,但用了以后可以克制体内的瘟疫,让患者能够保持一段时间的健康,并且这段时间里哪怕携带病毒也不会成为传染源,副作用是有时效,时效一到立刻咽气。
也因为不用可能不会死,但用了一定会死的副作用,克瘟蛊别名后事蛊,必死蛊。
唯一的用处就是让人获得安排身后事的时间。
“克瘟蛊不是可以让病患无法传染别人吗?”
“但病毒仍旧存在于盗趾的体内,只是被蛊给封在了体内出不来。”青婧道。
辛筝懂了。
盗趾的血肉甚至于骨头可是被人给分食了的,分食者....都是奴隶主。
奴隶主不一定是贵族,但贵族一定是奴隶主。
“你几时发现的?”辛筝问。
“盗趾被押解进城那日我也在街上,正好看了眼。”青婧回答。
辛筝默然须臾,问:“你为何不提醒?”
青婧:“我想不到提醒的理由。”
辛筝换了个方向。“那可有想到什么不提醒的理由?”
“盗趾非常耀眼。”青婧回答。“这样一个人物,当得起万人为殉。殉葬品也有三六九等之别的,没有比人更好的祭品,而人之中,没有比血统高贵的贵族更好的祭品。”
她在看到盗趾的那一瞬便猜到了盗趾为何而来。
这样一个人物,她实在是不忍破坏他的最后一搏。
辛筝哦了声,让人呼吸,再深呼吸,反复深呼吸,在心里告诉自己,作恶作出了境界都没让杀了的恶棍,自己肯定打不过。
如是再三,发现自己还是冷静不下来,干脆放弃了,抄起一张案就冲青婧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