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主动请缨承担断后的任务时清楚明白的看到了夑脸上的歉意。
“你无需感到抱歉, 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不论胜败。”乔很认真的道。
是他自己选择了这条路,既然如此,哪怕穷途末路也当接受, 恨天恨地恨时不与我谋毫无意义。
何况他还完全不后悔, 既然不后悔, 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夑道:“盗趾将你们交给了我,我却带着你一败再败。”
乔不以为然。“这也不能全怪你,且你也已尽力, 不过, 过去几个月的失败是大势所趋,可你若继续保持这种心情,接下来的失败与死亡便不止如此了。”
哪怕他和夑认识得不够久, 他也看得出来, 夑虽然懂得比盗趾更多, 甚至比盗趾年长, 但比起盗趾, 他仍显稚嫩。他生长的环境太好,这让他拥有比盗趾更全面也更出色的才华, 却也让他不如盗趾那般充满了被现实给狠狠打磨出的坚韧与狠辣。
夑疑惑的看着乔。
乔道:“在青阳的时候, 我们的粮食不够吃,首领将青阳的贵族全都制成了肉脯充作军粮。”
夑一时讶然。
战争是残酷的, 食物不够, 以人充作军粮在历史上屡见不鲜。
凭心而论, 盗趾干得不算过分,他吃的是贵族,是他的敌人, 历史上那些事例可是吃的氓庶,甚至出现过战争打到最后,当地国家的氓庶被吃光的极端例子。
可夑只是听说过以人为军粮,并未直面过。
乔见了夑的神情,笑道:“首领不是好人,但你若是想带着剩下的人活下去,你也不能是好人。你可以有底线,可以有坚守,但来自于贵族世界的道德,你得全部抛弃,因为你以后会遇到比今日更残酷的选择,不是每次都有人如我一般善解人意的。”
乔说完便离开去召集部下了。
部下很快召集完成,乔直截了当的表示自己要承担断后的任务,这一去肯定不可能活着回来,所以他允许不想去的留下负责保护大部队的安全。
断后危险,大部队接下来的艰难也同样少了。
他唯一的要求便是,留下来后必须唯夑之命是从。
乔等了会,没人离开,有些诧异。“你们都不留下?”
军佐道:“将军你这说得什么话,若大部队不能存活,我们又有谁能存活呢?难道我们要去投降那些贵族?可我们投降,他们难道就会将我们当人看?不会,他们只会让我们当肉盾,用来消耗箭矢武器。此去断后,我们必死,但只要大部队还在,我们的家眷却是可以多活片刻。”
感谢盗趾死后的动荡。
奴隶军没人有盗趾的人格魅力与威信、能力,哪怕他尽力做了最好的身后事安排,让有威望且会听自己话的黑臀接任首领,让有足够才能的夑为辅,并交代黑臀听夑的意见。
还是不够。
黑臀的威望压不住随着盗趾被俘而混乱的人心。
盗趾还在的时候,人心便已经开始变了。
比起继续无望的反抗,有不少人觉得可以投降。
联军的王侯贵族们在盗趾还活着的时候便试着招降,许以荣华富贵,不是没人心动,但全都被盗趾给压住了。
如今盗趾没了,黑臀压不住....结果可想而知。
明明都退回了诏地可以据天险而守,然而再险峻的天险也挡不住内部的崩溃。
一部分奴隶军将领带着部下们打开了关门,倒戈相向,诏地的重要关隘失守,黑臀也在那场猝不及防的动乱中被叛徒所杀,临终时将剩下的奴隶军交给了夑,并向他道歉不该不听他的话,没有重视他对提防叛徒的意见。
联军的诸侯与将领兑现了承诺,给了奴隶军将领贵族的身份,虽然只是士,但低级贵族也是贵族。
理论上,这是榜样,实际上,剩下的奴隶军心思都沉静了下来。
联军是给了贵族的身份,但只给了几个将领,别的奴隶们仍旧是奴隶,并且被用于消耗敌人的武器,发挥着奴隶们跟着盗趾反抗之前的价值。
夑抓住了这个机会发表了一番讲话,或者说问了剩下的人一个问题。
贵族给的爵位是有限的,千人之中才可能有一个成为士,你们是千里挑一的那个还是九百九十九个中的一个?
或许还有将领有点心思,但若不能带走部下一起投降,想也知会是什么待遇,而部下们自问自己不是千里挑一的那个。
哪怕夑不是奴隶出身,且威望不够高,哪怕接手的是个烂摊子,但至少他没了内患。只要以后,只要能撑过如今最艰难的时期,他有的是时间收揽将领们的心。
只要断后的人马为他争取到足够的时间让他能够摆脱诏地如今的糜烂局面。
乔很高兴没人退缩,若是留下的人太多,与他一起断后的人就少了,能拖多久就是个问题。
可逼着不想死的人去断后,也可能因为消极而添乱。
毕竟这任务不是九死一生,而是十死无生。
诏地除了两侧的峡谷就没有可以称之为险要的地方,但庆幸的是诏地的地形并非全然的一马平川,还是有起伏的,哪怕起伏很小,但也不失为可用,最重要的是乔也没得挑。
既然拖时间,乔非常不客气的用所有的不可能带走的武器联军需要经过的地方以及诏城统统武装到了牙齿。
乔忙着武装自己的时,夑也抓紧时间带着大部队撤离。
他们将撤入深山,化整为零,耗到联军受不了退去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