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耸的城墙上挂着一条又一条或痴肥或挺拔或苍老或年幼的身影, 随风摇晃,伴着曲曲折折的袅袅炊烟,甚为奇异。
长桑君按了按心口,老人家年纪大了, 还是有点吃不消。
城墙上挂着的尸体真的是将人族的各种性别与各种年龄给凑齐了, 他甚至在里头看到了几个月大的婴尸以及大着肚子的孕妇。
哪怕这一路走来, 差不多每座城邑都有看到挂城墙上风干的尸体,郊邑出事封城并没有对辛筝对别的城邑掌控力下降,哪怕自己把自己给封在了郊邑里, 一条条血腥味十足的命令仍旧从郊邑传出, 证明着她的权力。
只要她的军队还效忠于她,昆北就还是她说了算。
不是没人试图拉拢她的军队,但辛筝的军队成员出身....除了少数几个将领, 剩下的从上到下不是奴隶就是庶农, 大部分连姓氏都没有, 除了辛筝这个不讲究的, 没人会给他们爵位, 简直是对爵位的侮辱。
有姓氏的那几个,宜将每个来拉拢自己的势力给记了下来, 转头就给辛筝打报告。
角, 这个就算了,贵族瞧不上, 他也不相信贵族。
孔乾, 虽不至于如宜一般转身就打小报告, 却也没有应允任何人,只能说中立。
最后也是掌控兵力最多的君离。
没人知道辛筝怎么想的,一开始给了君离一千人让君离在自己曾经的地盘上剿匪, 在郊邑封城后,又下令将郊邑外驻扎的两千人马给君离调遣,使得君离手里握着的兵力最多。
君离拒绝了所有人的拉拢,非常认真的封锁着也保护着已经沦为疫区的郊邑。
摆不平这些军队,自然就只能看着辛筝在疫区遥控昆北。
昆北诸城不断有衣着光鲜的人家全家老小似死狗般被拖出来挂到城墙上风干。
长桑君始终不能适应,杀也就杀了,何必搞得这么壮观。
比起长桑君,夷彭就淡定多了。
“呀,这好像不止固态萌发。”夷彭微微挑眉。
长桑君疑惑的看向夷彭。“此话何意?”
夷彭解释道:“辛子虽然很喜欢把人挂城墙上风干,但没挂过三岁以下的孩子。”
辛筝曾经说过,杀人满门是为了减少刺客数量。
尽管她已经活到了有刺客来刺杀,嫌疑人名单能写大半天的境界,但这不代表她就喜欢被刺客没完没了的拜访,能减一两个也是好的,所以,能赶尽杀绝一定要杀光。但三岁以下的孩子能记什么事?拿东西烫了身上所有可供辨识的胎记再往育幼堂一扔就是,长相辨识性要是太强的话,那就脸上再划两刀,没必要一块风干,长大后哪怕是种地也能创造财富呢。
哪怕是那年搞超级人/肉烧烤,一口气烧烤了几百人,其中的襁褓婴孩,襁褓里实际上塞的是干草。
至于会不会有天赋异禀,记事早的。
除非天赋异禀到两三岁就会伪装,不然只要在育幼堂流露出半点,马上就会被人补一刀。
辛筝对自己的生命,还是很爱惜的。
长桑君对辛筝在辛国的丰功伟绩并不了解,但仅仅从夷彭话里透出的血腥味就足以让他猜到两分。
马车在鹿砦前停下。
“来者何人?”
夷彭取出了一只匣子,里头有许多符节,其中一枚铜符节是辛筝给他的,用来证明他的身份,告诉经商时遇到的贵族们,这只肥羊是有主的,不能杀。
除此之外还有辛筝在蒲阪时从不同国家的质子手里弄来的,有的是便于通行的,大部分都是这种,有的是通行加免税的,比如青阳国的。
夷彭的铜符节还没翻出来,长桑君便已取出一枚兕角制成的符节递上。
徙卒的态度立时热情似盛夏的烈阳。“您是苦行巫医呀,我们大君等您久矣。”
夷彭:“....”哦豁,忘了,旁边这个半路蹭车的老头是苦行巫医,苦行巫医的符节是玉宫发的,整个帝国畅通无阻。
还有,他保证,辛筝绝对不认识这老头。
徙卒的本职素养显然还是有的,热情招待长桑君的同时还没忘了问夷彭哪位。
苦行巫医不是独自一人就是身边带一两个徒弟,夷彭怎么看都不像药童,而且夷彭也不是一个人,他带着一整支商队。
很容易猜出怎么回事。
半道上碰上,长桑君蹭了个顺风车。
不过,这支庞大的商队里不止长桑君一位医者。
徙卒看到了若干位被捆着的人,有老年有中年,虽然商队普遍兼职人/贩子,但那几位明显不符合货物标准,没人会买年纪这么大的人口,而且还都是男的。
注意到徙卒的目光,夷彭微笑着解释了下怎么回事。
他是辛子的人,前段时间不是水患吗?
虽非先知,但考虑了下历史上水患过后容易发生的事,辛子为了以防万一,就给他写信让他从蒲阪弄些良医和疫情期间可能用得上的药草过来。
富贵乡里的这些医者虽然和苦行巫医不能比,但也是天底下医者中比较拔尖的一群人了。
至于绑着。
那个时候疫情还没出现呢。
夷彭是以为辛子寻医看几个病人的理由高价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