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不是游士,而是一名下级贵族,平日里人缘就不太好,无怪乎被推出来当出头鸟。
阳生道:“礼贤下士,重的是贤,而非士,无名有才,吾自当以士待之。”
门客们不由对阳生刮目。
这番礼贤下士的话说得倒是颇有胸怀,冲这番话,倒能理解为何防风侯为何那么喜欢这个孙子小小年纪便将他立为帝子了,比起嗣君膝下被养得骄纵跋扈的四公子,长公子着实甩开了弟弟不止十条街。
只是,礼贤下士,观字便可知,礼只下于士,虽然有教育被贵族垄断,士是贵族阶层的最底层因而有受教育的机会的缘故,但也侧面说明了一件事:礼不下氓庶,更不下奴隶。
即便是最渴望向上爬的游士,觉得世道对自己不公,自己才华横溢却无恒产,而草包靠着投胎好就能应有尽有,因而希望靠自己的才能得个公平,但人性使然,渴望的公平是对上公平,对下贵贱有别。
虽盛赞帝子雅量,但真正支持阳生的却是没几个。
阳生很理解。
防风侯并非一开始就是君侯,因而他的婚姻为了获取更多的利益,选的是合婚。
不论生了多少个子嗣,他的合法子嗣都只有四个,除此之外的子嗣不是公子,是贱民是奴隶。
四名子嗣里继承了防风侯的姓氏有继承权的只有两个。
其一为被立为嗣君的阳生之父,其二为阳生姑母。
嗣君虽已立,但历史上立了又被废的嗣君太多了,不妨碍妹妹将兄长拉下来取而代之的兴趣。
再说嗣君,早年也是合婚,但后来做了嗣君自然要有变化。
身份的变化带来的地位的悬殊。
一个大国的嗣君需要广加联姻获得更多的支持与利益,合婚就不太合适了。
嗣君并未因此而将原本的婚姻作废,原本婚姻仍旧存续,但不再是合婚,让他可以和别的氏族联姻广纳后宫。
此举为嗣君很是搏了个重情重义的名声。
嗣君得了名与实惠,阳生却只得到了弊。
黄脸婆的老妻哪抵得上颜色鲜嫩的美妾?
阳生差不多每年都会增添一位弟弟或妹妹。
换做别的帝子,弟弟妹妹再多也不影响什么,嫡庶尊卑,后者再得宠也越不过嫡嗣。
于阳生而言,很有影响。
嗣君联姻,哪怕是纳妾,妾的出身也必为别国的公族。
简言之,阳生每个弟弟妹妹的母族血脉都比阳生高贵。
虽然防风侯很喜欢这个孙子,但对阳生能否继位,没几个人有信心。
防风侯再喜欢这个孙子,也不可能越过儿子立孙子为嗣君。
若防风侯熬死了长子,他也不能立孙子为嗣,依着宗法和传统,他得从别的儿女里立新的嗣君,只有儿女都死光了才能从孙辈里挑。
阳生想继位,他的父亲就得先继位。
父亲继位意味着祖父已经没了,而父亲的子嗣众多,最喜欢的孩子也不是嫡长子....
阳生非常理解父亲与祖父的家臣门客对自己的不看好,但不看好也不是下位者挑战上位者权威的理由。
再怎样他如今也是代家主。
“先生虽容不得人,孤与大父却是要广纳贤才的,君臣既不合,来人,为先生准备五十金,就此作别。”阳生甚为惋惜与忍痛的道。
门客:“....”这不是说好的样子。
出头鸟被逐走了,殿内也彻底无了异议。
议事结束后阳生对戴着木胎漆面具的无名道:“今天那个人说的话你别在意,他就是不如你嫉妒你。”
无名无波无澜的用手势表示无所谓。
阳生见此,道:“大父不在,我可以封你为贵族。”
无名继续手势表示随便你,我无所谓。
阳生忍不住气道:“无所谓无所谓,除了无所谓你难道就没个有所谓吗?”
无名下意识想抬手比划无所谓,但看着阳生愤怒委屈的模样,迟疑了下,还是将手放了下来,回以无言。
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