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王抱着一坛酒出了宫。
羽族筑城喜欢依山而建, 建筑物从山脚一路盖到山上,鳞次栉比,远远望去,仿佛一座参天的建筑。
青都位于一座叫青华山的山。
因着是都城, 聚居的人口极多, 山体根本不够住, 屋舍干脆从山脚向四周辐射蔓延。
虽因羽王出身的缘故使得羽族的等级尊卑没有第一王朝时那般森严,但并非不存在,因而从一户人家的屋舍位置也能判断出其所处阶层。
常仪殿做为羽王的宫廷, 占据了大青山的山顶。
整个山顶都被削平了, 再加上山顶周遭一大片区域,都是常仪殿的范围,但羽王不是个热爱兴建宫室的, 对宫室的实用要求胜过门面要求, 反正他的宫室在最高处, 一眼可见, 不需要用千层宫阙来衬托了, 够用就行,故而大青山的山顶区域大多是森林。
羽族的道路以水路为主, 对于陆路并不专注。
同为农牧二元文明, 羽族的农耕和人族的农耕有着天与地的差别。
人族的农耕种的是以五谷为主的农作物,羽族的农耕种植的是以蜜树为主的各种果木。
前者最依赖土地肥力, 一块土地耕作一段时间后就不能再耕作了, 必须换一个地方烧山垦地, 羽族则反过来,对水文和气候最为依赖,故而羽族从有文明记载起便是打到哪里便植树造林到哪里。
用大量的森林来涵养水土, 调节领地内的气候。
在人族烧山开荒是很寻常的事,在羽族,烧山是要诛杀全家的重罪。
很难说人族与羽族的仇怨除了人族取代了羽族元洲第一流氓的缘故外有没有这方面的因素,观念差异太大了。
为了让森林长得更好,羽族修建了大量的水利,发展到后来....干脆不修陆路了,将水渠扩大到既能行舟楫又能灌溉森林。
羽族城邑的道路四通八达,大半都是水路,而城邑之间的道路皆为水路。
青都做为羽族的都城,千年营建,常住人口超过百万,光靠水渠自然不够,因而修建了大量的陆路,从山脚往上,陆路四通八达——在山上修不了能行舟的水渠。
经桓在青华山靠近常仪殿的区域有一座宅邸,但近两百年经桓很少住,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青都远郊的一座行宫里。
想要寻经桓,最快的方式是飞过去,但这是青都,人口众多到负责管理青都治安的治安卫不得不在青都推行了一大堆空中飞行管理条例,将除了空气什么都没有的空中给划飞出了各种路线,不按条例和路线乱飞的全抓起来。
羽王做为羽族,自然是喜欢飞的,但掀开车帘一看,天上全是人,虽以孩童为众,但也不乏大人,届时被认出来....还是乖乖坐马车吧。
乘坐马车至山脚的一处水渠边,羽王随意雇了一条过路的舟楫。
这种以松木造的狭长小舟只能载四五人,也是羽族最常见的舟楫,用于载人或是小商贩流动贩货。
许是因为寿命太长的关系,羽族很少有人一生只从事一个职业,往往各行各业都会尝试一二。
反正寿命长,不管是什么行业,哪怕是懒洋洋的学,学个三五十年也很难不出师。
羽王坐下时便发现撑船的男子认识自己,羽王思索了片刻便想起这是自己曾经的士卒,大约一千五百年前的曾经。
“你怎么在这里撑船?”羽王问。“我记得你家并不在沃州。”
沃州是羽族近两千年的核心地盘,却并非唯一的一块地盘,在北荒的东部还有一片面积甚于沃州的疆域。
只是,北荒的气候比沃州更冷,即便是羽族第一王朝鼎盛时,北荒的羽族人口也是最为稀疏的。
若非为了防备龙伯,北荒根本不会有羽族的存在——除了靠海的沿海平原受海洋影响稍微暖和些,别的地方都冷得只要是有选择,智慧生物都不乐意定居于此。
思及北荒,羽王有些恍惚,他已经想不起自己多少年没有回过北荒的故乡了。
船夫道:“北方太冷了,医者说我如今的身体不适宜在沿海生活,湿气太重,我便搬到沃州了。”
羽王道:“北方确实冷了些,我还记得每回下雪,风一吹便仿佛又下了一场雪。”
闲扯叙旧中羽王被送到了经桓的行宫外。
经桓的行宫修建在夷山的山脚下。
夷山原本只是一座无名山,经桓于此修建行宫后才有了名字。
夷山山脚有一片湖泊,倒映着夷山以及岸边桃树,而经桓的行宫便建在湖泊,恍若被山与树包围。
若是春暖花开之际,湖泊岸边四十里桃树桃花灼灼,美不胜收,遗憾的是如今冬季,只能见到四十里光秃秃的枝桠。
羽王思考了片刻,往桃林里寻去,不出所料的在一株百年桃树下寻到了垂钓的经桓,正与一名羽族少年说着什么,羽族少年的眉目间带着担忧之情,却不是对经桓的,至少不完全是。
羽王嘴角微抽,这大冷的天在外头垂钓,还真是不怕冷。
不过,那少年瞧着有些眼熟,应是在何处见过。
羽族略加思索便想起来了,却不是对少年,而是对另一个和少年关系很近之人,故而这名名曰雪阙的少年和那个人很容易联系在一起。
羽王耐心的等着两个人谈好,雪阙告辞才凑上去。
“冬日垂钓,怎能无酒?”羽王在经桓身边坐了下来。
经桓头也不回的接过酒坛灌了一大口,诧异道:“两千年的陈酿?”
羽王颌首。“还是你懂酒。”
经桓无语,一般人也弄不到这么久的陈酿。
在羽族几十年几百年的陈酿随处可见,没办法,寿命在那摆着,自酿几坛酒埋了,再取出来可能就是百年后了,但千年以上的陈酿却是甚为少见,想懂也得品过足够的陈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