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简得知常仪是粮商, 来濁山国是为了替宁州东部的一个方国买粮,但因为濁山隰叔禁止大宗粮食出口的缘故如今买不到足够的粮食不得不滞留蚕邑后邀请常仪去自己家暂住,让自己对故人之后尽一下地主之谊,至于粮食, 他也会帮点忙。
常仪默了默, 问:“大夫不怕家中妻子不高兴?”
故人之后的确该好好招待, 但她这个故人之后是前情人之后。
虽然亲娘的私生活很丰富,但常仪这些年也发现一件事。
虽然私生活丰富到脚踩多条船,但亲娘不仅没翻船, 相反, 几十年过去了,仍有不少旧情人还记得她。
虽然不少旧情人都向芕求婚过,不过后者终生未婚, 那些求婚的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求婚失败, 再加上后来或是因为面子过不去, 或因芕腻了, 所有旧情人最后都是分手了的, 分手之后除了少数和芕一般放荡不羁爱自由的,年纪大了后都陆陆续续结了婚。
不管婚姻有没有感情, 都不会有人高兴自己的配偶在婚后心里还有另一个异性的影子。
“她不会生气的。”杜简随意自信的道。
常仪觉得, 杜简的婚姻除非是纯粹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政治联姻,不然杜简哪天被枕边人打死了绝对不冤枉。
但那可能吗?
婚姻结两姓之好, 两姓之好这四个字充分诠释了一个道理:婚姻是两个姓氏的事, 与两个当事人没多大关系。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反抗的人肯定也有,但最终的结果....要么妥协要么长眠地下。
因而人族的夫妻,结婚时相爱的, 少之又少,毕竟权衡婚姻的第一条件是氏族的利益,有几人能幸运的与一个既能带给氏族利益又是自己爱的人结婚呢?
青帝立心性媲美灾难君王的羲和独孤为后。
黄帝后宫佳丽众多,但他一生真心爱的女人却是甩了他。
白帝,这位更狠,王后的宝座上坐着的是一个心智有问题的弱智。
很多人结婚时和另一半完全没感情,但结婚时没感情不代表一直没感情,几十年相处下来,只要不是性情实在不合,没有爱情也多少会处出一点亲情,尽管这份感情抵不过利益,但也终究是感情。
有了感情,对于一些事便很难再无动于衷。
常仪觉得杜简挺有前任濁山侯的精神——生命如此宝贵,不找点死感觉太对不起自己了。
濁山侯是真的死了,只不知杜简会如何。
心中腹诽,常仪面上却是不露分毫,这么多年和元头脑风暴下来,她的表情管理功力愈发精湛,一心二用,面上表情也不会有一点不符合现实场景的管理不当。
有自己送上门的帮助,常仪想了想,接受了。
不是每个和前任,也可能是初恋分手的人在多年后见到故人之后会和蔼可亲的。
莫名其妙被老娘的旧情人针对甚至追杀也不是头回了,常仪一律反杀,初时还会在心里腹诽老娘的口味。
你睡男人的口味是不是太特别了?怎么感觉没一个简单点的?
再后来,从玉宫到冀州,再从冀州到宁州,澜州,豫州....老娘的旧情人分布范围让常仪什么情绪都没了。
杜简能利用上很好,不能利用上,权当了结老娘的桃花债了,反正也快习惯成自然了。
杜简对常仪没恶意,但对常仪的生父很好奇,乘坐马车回他家时拐弯抹角的探询常仪生父是何方神圣。
“我父亲是个美少年。”比老娘小了近十岁,鲜嫩可人,就是后来年纪大了没那么鲜嫩了,但胜在时光流逝,气质跟上去了,常仪随口答道。“他很聪明也很漂亮,还特别耐性,是最好的父亲。”没让她和芕给祸害得发疯。
杜简始终和蔼可亲的听着,袍袖之下的拳头却是捏得紧紧的。
想不通。
虽然常仪描述的很好,但芕的旧情人实在是太多了,其中不乏出类拔萃的王侯,如此一比较,常仪生父反倒平庸无奇了。
为何芕那样出色的女子怎会为一个平庸无奇的男子诞育后代。
杜简道:“听起来芕很喜欢你父亲。”
这个问题。
常仪迟疑了下,道:“应该吧,她许诺阿父,死后合葬。”爱不爱很难说,但感情肯定是有点的。
杜简:“.....”
杜简是濁山国的卿大夫。
帝国的贵族爵位从低到高分别为下士、中士、上士、下大夫、中大夫、上大夫以及卿大夫。
卿大夫算是最高的了,仅次于国君的爵位。
不过濁山国是侯爵国,不同等级的国可设的卿大夫数量是不同的,侯爵国的卿大夫数量不少,因为诸卿之上有个正卿,有的国称之为上卿,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力极大,不乏能废立国君的正卿。
濁山国的正卿是濁山隰叔,因而杜简不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也是濁山国最顶端的存在。
侯爵国可设上中下三军常备军,杜简是三军上军的军将,统率一军,战功赫赫,深得濁山隰叔的信任。
从杜简的府邸就能看出他有多得重用,府邸不仅在宫城区,占地规模还相当大,颇有养鬼的味道。
住的人太少了,只杜简与一子杜康,奴仆也没几个。
常仪的五感敏锐,一进门就察觉到了这座府邸的寂寥,不由止步。
杜简以为常仪是畏惧,笑容尽量和蔼的道:“我家里除了我便只我的次子康,他一定会喜欢你的。”
虽然他自己是因为芕的关系对常仪格外青睐,但这份青睐还没影响他的判断能力,常仪自身也是一个极有魅力的人。
瑰丽的容貌很加分,但很难说瑰丽容色放在常仪身上是加分还是减分,因为这份过于瑰丽的容色压住了常仪自身更为过人的气质。
杜简心中有些不解。
一个气质如此出色的人,没道理在九州无名声。
也不知芕究竟是和哪个男人生的如此出色的孩子。
常仪道:“我只是诧异于阿叔家竟如此寂寥。”
杜简道:“我只忠于正卿,关系自然是简单些比较好。”
濁山隰叔虽然权倾朝野,但处境颇为尴尬。
他是先侯的弟弟,现任君侯的生父,但君侯在法理上的父亲是先侯,和濁山隰叔只是叔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