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不可能天长日久的打下去,总有结束的时候,夷彭想着,只是一段时间而已,忍忍就挨过去了。
结果....战争的破坏力是惊人的,更惊人的是贵族。
治下的领地若是遭灾,贵族一般两种反应:往死里征税赋,亦或是减免一部分税赋。
具体哪种视领地的遭灾情况而定,若能很快恢复,那就减免一部分税赋做个顺水人情;若是需要很久才能恢复,会对自己的收入造成长久的影响,那就往死里征税,骨头渣也要榨干净油水,将损失降到最低。
帝都征军赋,一层层加下来,对民生的打击可想而知。
不少奇葩贵族生怕被帝都抽得多了,自己吃到嘴的肉少了,竟然跟着参与了这场饕鬄盛宴,打着帝都的幌子,要恨也恨不到他们头上。
不奇葩的也有,但方国对帝都始终是警惕的,怕帝都将自己给剥削得虚弱了,王师打完羽族回来时顺手灭了自己,因而云水两岸的方国不约而同的扩军,养军队是要花钱的,钱从哪里来?自然是税赋。
征税赋这个事,上面说一,下面从来都是收二甚至更多的。
夷彭没多久便发现自己发展的据点渔村快活不下去了,不少地方都闹起了饥荒。
及时止损抽身而去也不是不可以,但问题是走了以后他还是得回来。
辛筝不可能放弃云水战略。
现在抽身是止损了,但以后回来时也很难重新开始——信誉已跌入谷底。
不走,坚持放贷,如果战争拖得太久,自己的确可能血本无归,但熬过去了的话,回报也会是惊人的,他的商队会成为最受云水渔民信任的存在,渔民会将他的商队视为自己人。
夷彭选择了坚持。
运气不错的是,后勤运输需要大量的役夫,很多青壮都被征走了,因而即便出现饥荒和流民问题,也没有奴隶军经过后的那般混乱,没被征走的普遍老弱病残,青壮根本没多少,闹不出大的动静。
虽然逃入云梦泽外围的流民越来越多,再加上夷彭一直拉拢分化,目前为止还没有流民发展到能威胁到夷彭商队的存在。
只是,大势力没有,小势力不少,夷彭这里油水多,不想咬一口的基本没有。且这年头,道德连一坨屎都不如,看到别人手里有粮食冲上去杀人抢粮实乃天经地义,甚至尸体都挂起来烤熟分食也是很常见的后续,因而夷彭的日子过得极为充实。
以为这就是全部了?
不,还有更恶心的。
夷彭以前对上面征收税赋并无太深的认知,命运这段时间让他全都补上了。
上面向氓庶征税赋有底线吗
除开特殊情况,是有的。
底线是什么?
大概就是脖子上勒根绳子,勒得很紧,但会给你留一口气让你死不了的程度。
夷彭借贷是好心,但也让官吏产生了错觉:还能交上税赋,看来绳子勒得还不够紧,再紧紧。
夷彭:“....”吾有一万句话想问候汝母。
辛筝随意的问:“你怎么处理的?”
“先借,再寻说客去游说那些贵族这个时候太过分,影响到战事,帝都会生气的。”
辛筝笑道:“效果如何?”
夷彭一脸自闭。
辛筝笑问:“为何不杀人?”
夷彭疑惑的看着辛筝。
辛筝解释道:“家主死了,谁还有心思征税赋?”
夷彭想了下辛筝在辛襄子的身后事上做的事,无奈提醒:“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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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筝点头。“我知道,正好发横财。”
夷彭继续道:“为了让陪葬品可观,这个时候往往会征一笔重税填入陪葬清单。”
辛筝还真不知这事,辛襄子的丧事差不多被她给毁了。“那就杀全家好了,人都死光了,总不能从地里爬出来征税。”
夷彭无奈了。“云水两岸如今的情况,若无人弹压,必然生乱。”
“若生乱,王会感激你给了他干涉方国内政的借口。”辛筝淡淡的道:“而且我也没让你上,现在这么乱,盗匪四起,贵族被灭族洗劫也不是稀罕事。不需要杀太多,只需要造成些许乱子让小贵族人人自危顾不上旁的即可。”
至于大贵族和中等贵族,注意力都在帝都和沃西的战争上,自然不会留意氓庶脖子上的绳子够不够紧。
夷彭愣住。
这法子虽然凶残了点,但认真想想,好像真的靠谱。
见夷彭不吐苦水了,辛筝这才施施然的问:“苦水吐得差不多了,现在该说说你背着我做了什么了。”
夷彭:“.....”
背着她做了什么?
这是个好问题。
能先答应听完不杀我吗?
夷彭很想这么问,但考虑到辛筝的性格,还是算了,真这么讨价还价,本来不一定会死肯定会变成一定会死。
夷彭委婉的表示需要接济的渔村有点多,刚来那会没想到会赶上这场战争,因而扩张得比较快.....沃西战争影响兖州后他发现自己的粮食严重不足。
那么多张嘴等着吃饭呢,若人都饿死了,他好不容易打下的基础也完了,因而他想办法搞了些粮食。
辛筝闻言分析道:“冀州才被奴隶军给祸祸没几年,没个三五年缓不过来,虽然能去冀州弄粮食,但不可能弄到太多。兖南正和奴隶军打得热闹,不可能借粮给你,兖西虽无战事,但离昆吾山脉北边流民四起的地方太近,这会儿必定涌入了大量流民,也不可能借粮。兖东与北,你同谁借粮了?”
夷彭将心一横,咬牙道:“都借了,以你的名义借了四十万石粮食。”
许久都没听到辛筝吱声,夷彭不由睁开眼看辛筝,发现辛筝脸上并无怒容,只有不可思异的惊讶。
辛筝发自肺腑道:“被赶走的国君的幌子还能借到四十万石粮食,你让我觉得,三年前将自己给卖了换三十万石粮食的自己很蠢。”
夷彭解释道:“如今的情况这三年前不一样,三年前你急需大宗粮食,我却是不急的,我向许多贵族借了粮,因而分摊下来每个贵族借的并不多,后来我又以若止损,损失的便永远都回不来的理由说服他们向我借了第二批第三批粮食,四十万石粮食乃多次累计,你当年是一次借了三十万石。”
辛筝想想也是,但就算这样,能在一点粮食都没的前提下向人借了一批粮后又陆续借到好几批,最终累计达到惊人的四十万石,夷彭的借粮本事着实过人。
“是我给了你自主行事的权力,你在云水战略需要时以我的名义做一些事并无过错。”辛筝道。“四十万石粮食,阿兄你很厉害。”
夷彭闻言松了口气,笑道:“是那些贵族太蠢,或者说,他们粮食太多,仓里堆满了粮食,根本吃不完,不是发霉就是喂了耗子,但没有人会嫌自己钱太多,有机会钱生钱,自然很难拒绝。”
辛筝也笑。“贪婪不是罪恶,但盲目的贪婪是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