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沉天簸弄·其十一
十日之后,飞城之中,黄昏之时,星夜兼程赶回的计寒瞥见闻星东的身影在巷边一闪而过。计寒纵轻功疾追上去,闻星东似有所觉,却不回头。他高声喊着“闻星东”,闻星东却仿若未闻。计寒心下一沉,面色铁青,欲将人擒住,闻星东施展轻功遁入转角,顷刻间便在他眼前消失。
闻星东究竟去了何处?
飞城羽部,计寒遍寻不见的闻星东,正哄着陶南林喊他师父。
“你师父让我来当你的新师父。”闻星东逗着陶南林说。
“你是我师兄,怎么能当我师父?”
“我,咳,师父把本事都交给我了,所以来让我当你师父。本来我都走远了,想到师父的嘱托,又跑回来找你。”
“不对不对,”陶南林发现破绽,“你之前都不肯叫他师父,怎么如今又认了?”
“这…这几日发生了许多事,只是你人在羽部,不知道罢了。总之他会教的我都会教,我就是你的师父。”
陶南林摇头表示不信。
“这样,我说一个故事,你看像不像他教的。”眼见陶南林直直地望着他,似有些犹豫,闻星东开口说道:“传说女蜗补天之后,剩下的补天石散落山河之中。有一条河边正有一块顽石,那顽石坚硬无比,外裹灰泥,看起来其貌不扬。有人看这块石头坚硬,便拿回家中,用于铸造灶台,作为支撑之用。谁知那灶火烧尽它面上的灰泥,反而露出它的真面目。这人家中的宾客认出它是补天神石,众人便另寻了一块石头替代它,而后一路敲敲打打,路过河边,将它送到庙舍之中,尊为神石。在那河边有一团土块,羡慕顽石的好运,便裹挟旁边河里的淤泥,又在烈日下曝晒,将自己装成顽石的模样。那人以为又是一块顽石,准备拿河水清洗它外表的污泥,谁知那土块一入水便化作散泥,混入河水之中,再难成块。这便是非石如石的故事。”
“这故事讲得糊涂,不如师父说得好。”
闻星东奇道:“如何说得不好?”
“我问你,这故事是什么寓意?”
“本无坚刚之才,欲效坚刚之用。譬如东方天际一颗微末小星,却自以为是启明星。草芥之人,以为将成一代大侠,却不过是在世浪里沉浮,翻身无望。有志之高,颠沛流离,
草芥之困,无力反天。所谓命势沉浮不由己,生死存亡不由人。”
闻星东说这许多,陶南林却并未被他绕晕,而是问:“你说那顽石是坚刚之才,那它支撑灶台,尚可说是坚刚之用,后来被供奉在庙宇之中,又怎么能算是坚刚之用?”
“之前还会举一反三,怎么今日又食而不化?那补天石在上可补天,在下可支撑灶台,被供奉于庙舍,是因它曾为补天之用,功德无量。其才大,其任重,故而受人尊敬,拘泥于’坚刚’二字,反误了这故事的本意。”
但今日这故事确实有些纰漏,但许是陶南林日渐聪明,察觉故事的拙劣,闻星东轻咳一声,又对陶南林说:“师父还告诉我他之前都给你讲了哪些故事。”
陶南林不信,问他:“那你随意说一个。”
“凤凰高飞,志存高远。秃鹫高翔,寻腐如犬。心中的目标不同,虽然做着同样的事,所得也大不相同。”闻星东得意道,“我不但能随意说一个,我还能随意说出许多个。什么’东南射鹿’’抱车入渊,负舟上山’’听咎塞耳’’满仓芜田’’蛛网毒蜂’’贪狼后矢’’猛兽食人’’丈人扶孤,竖子提壶’…”
陶南林渐渐信了,但他忍不住问:“那我师父究竟去了哪里?”“他云游去了,以后很难遇上,所以他让我当你的师父。”
陶南林不大情愿地说:“好吧。”
“来,乖徒儿,快叫一声师父。”
“师父。”陶南林乖乖叫了一声,又想起一件极重要的事,“那他可曾告诉你,等我学好了武功,要带我回乡?”
“自然记得,陶家村,他都同我说了。”陶南林这才放下大半的心,只听闻星东说,“你去收拾一下,准备出发。”
“去哪里?”
闻星东思索片刻,才说:“先尽快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