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沉天簸弄·其六
此事之后，飞城之中太阴门人聚集，计寒亦有所察觉。可他并不明白，讨伐九天之事刚过，武林中分明风平浪静，太阴一门又是因何事再聚飞城？黑白身影一掠而过，计寒远远跟着二人。
一路疾飞，来到一片空地，空地上太阴鬼阵围住一人，阵中阴风呼号、万鬼恸哭、群鬼飘忽，但与计寒在密林中所见又有些微不同。计寒人在阵外，只能察觉出些许不同。被困阵中之人，却被声声泣血诘问绞刺脑海，耳听鬼声凄厉，身如置身血海。恍惚间一瞬置身郎家大宅，郎家二十一人笑脸相迎，却不料下一刻人头落地。清月闲悠，却又顷刻化为血月，人间忽如地狱。
“究竟发生了什么？”悲哭的鬼魂在不断地问，可阵中疯老儿只是喃喃自语：“杀人的不是我。”“杀人的是我。”“我是谁？我不是我。不！我谁也不是！”
太阴鬼阵不远处，点鬼人枯伫如地狱鬼王，静静凝视着阵中被困之人。黑白双袍立于点鬼人身后，如同阴阳鬼差。阵中鬼火狐鸣，阵外悄然无声，连秋虫飞鸟也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太阴鬼阵围困疯老儿，所求为何？莫非疯老儿是十五年前灭门郎家之人？
就在计寒思索之时，少庄主忽然现身，欲冲入鬼阵，救出疯老儿。黑白双袍手中长索齐出，一刺一围，逼得少庄主不得已后退。鸣鸿刀青光流影，俯仰之间，刀尖拨开长索，少庄主试图再次冲入鬼阵。但藏青色竹杖已如鬼爪袭来，刀快，竹杖更快，万刃十二刀刀刀落空。
“为何要救他？”点鬼人声声摧折心魂，似是质问少庄主为何助纣为虐。
“他是我师父。”
“若他是居容与呢？”若他要救的，是十五年前杀害他父亲的仇人，他还会不会出手？
“不，我不是居容与！”点鬼人声音穿透鬼阵，刺入疯老儿脑海，疯老儿癫惊狂发，内劲四泄，劈破须鞭乱发，整个人疯癫落魄。他怒中冲破鬼阵，失魂狂乱地离去，黑白双袍手持长索追击而去。
而点鬼人却留在原地，阻挡少庄主去路。鸣鸿刀飞舞如青龙，却破不了阴魂鬼爪。“他虽是你师父，却更是你的杀父仇人。你现在要帮的，也许是你的杀父仇人，你还执意助他？”悲戾鬼音，似在责问少庄主，为何襄助仇敌。
“他方才说了，他不是居容与。”
“究竟是与不是，你该亲自去问一问他。”
万鬼笑，万魂哭，太阴鬼阵被冲破，布阵二十一人人影飘忽，身隐鬼袍。点鬼人似是听出什么讯号，放下竹杖，倏忽间身影消失。此地再无痕迹，惟有秋风吹来几分凉意。
少庄主收起鸣鸿刀，进入飞城，正巧遇上宁之恒、许之升。宁、许二人也是因疯老儿的飞书来到飞城，却不知疯老儿急召他们前来所谓何事。
入夜之后，疯老儿才再次现身，手执一支芒草，浑若无事，似乎白日鬼阵之围从未发生。疯老儿见到三人，只说要玩一个游戏，至于所谓的游戏究竟是什么，却绝口不提。
少庄主想起点鬼人的话，刚想开口，疯老儿便直截了当地说：“戎桓不是我杀的。”
少庄主放下心中大石，但疯老儿紧接着又问：“若真是我杀的，你会如何？”若真是他杀的，少庄主会如何？手刃杀父仇人，还是报偿师恩，不再提及此事？
“若真是你杀的，在你口中那游戏结束之后，我们再无瓜葛。”
“好！好！好！”疯老儿手中芒草银锋乍起，飞离芒茎之后却又化作白毫细羽，“到那一日，我会告诉你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