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沉天簸弄·其五
张野向疯老儿拱手一拜，刚想开口，疯老儿便摇晃着脑袋，语气中满是嫌弃：”幸亏你不是我徒儿，笨成这个样子，被人跟踪了都不知道。”
张野瞬间明白过来，撤身急退，在他方才站的位置，一根藏青色竹杖轻飘飘点在地上，全身黑黢黢的点鬼人静静立着，似乎已枯站多时。
“居容与。”声如呜咽鬼哭，幽从黄泉鬼蜮。鬼魅幽咽，似深仇未解的悲鸣，勾起人心底暗藏的悲愁。闻星东、张野、陶南林被这鬼音侵扰神志，已忘了前一刻所思所想。
疯老儿闻听此声，失魂狂乱，须鞭带起的狂风将草木摧折，口中不断大怒道：“我不是居容与！”“我不是居容与！”
“即便不是居容与，你也是十五年前灭门郎家之人。”点鬼人声声逼问，如钢针刺入疯老儿脑海，逼疯老儿道出真话，“若非与此事有关，为何要追查郎家？”
可疯老儿并未如他所想承认自己是居容与，神志狂乱之下，疯老儿口中胡乱大喊，一忽儿说“不，不是我，是居容与！”一忽儿又说“我就是居容与，不，我不是居容与！”
点鬼人听了许久也听不出个眉目，只看疯老儿越来越疯癫，似乎什么都忘了，只浸在
狂乱思绪中无法自拔，于是他又问一句：“若你不是居容与，居容与如今在何处？”
可疯老儿已全然无法回答，句句疯魔，答非所问：“惟死方能解脱，惟死方能自由。”“超脱生死，吾生由我。”“我是我，我不是我，我是谁？天地都不能回答。”“我不自由！”
他挥断芒草，毫芒四射，剧痛让张野三人清醒了过来，点鬼人蓦然伸出鬼杖，直伸向疯老儿，张野却毫不犹豫地赶来挡住。“自不量力。”点鬼人冷声道，“你既不是他徒弟，何必拼死护着他？”
“他不愿认我为徒弟，我却从心里把他当作师父，绝不会眼看着他被杀。”张野坚定回道。
陡然一道大力将他猛地挥开，这道力却不是来自鬼杖，而是来自疯老儿手中芒草。
疯老儿手中芒草五尺多长，上面结着细长的穗，既柔且韧。此时芒穗震开，如锥刺疾刺点鬼人。点鬼人鬼杖轻振，芒穗一触，即化齑粉。此时芒杆已追击过来，如同细长韧鞭，却有无数鞭尾，鞭尾更带无数毫针。可这毫针鞭尾，却未有一丝一毫扫到点鬼人身上。或者，即便真的扫到，旁人也难以发现。
疯老儿以内力催动芒草，无数长穗蓬散开来，如同动物蓬蓬绒绒的尾，看起来毫无威
慑力。可就在那一霎，无数细小的穗被震散开，每一根穗上都乍着细如针芒的银毫，细密的穗毫如细密的雨点，裹挟着细小的钉，极快地飞来，钉入手臂，钉入五脏六腑。这芒草的长穗与银芒平日里看来还有几分可爱，此刻却根根汲血。
点鬼人藏青竹杖如同枯骨鬼爪，将这些细毫长穗通通挥散。却也一时近不得疯老儿。双方似乎难分胜负，疯老儿将一支芒草打秃，忽然一个轻功飞远。点鬼人伫立原地，并不追去。
张野、陶南林、闻星东三人顾自离去。在三人离去之后，点鬼人身影亦已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