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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第 125 章

临安城看似极大, 实则上处处布满眼线,发生点什么不需多大的功夫便传到众人耳中, 季思前脚才出了临安,后脚便有人将消息传了回去。

来人脚步匆匆,穿过七弯八拐的巷子在一处陈旧的小院门外止了步,小心谨慎的抬起头左右打量着,再三确认一番才轻叩门扉,敲门节奏十分有规律。

“咯吱”一声,门从里被人打开,钱多那从门后露了出来, 微微侧了身吩咐:“快些进来。”

等人抬脚跨过门槛进到院中, 钱多又探出身打量着巷子, 方才将门合上。

这处院子不大是座三合院, 却胜在雅致,院中架着葡萄藤正值仲夏绿藤郁郁葱茏, 将那处白石桌椅的上方遮掩住, 也驱散了这份燥热,仅仅透进去些许暖光,是个乘凉的绝佳之地。

二人往前迈了几步,在白石桌椅前停了下来, 只见一人背对着他俩躺在摇椅上乘凉,手中捏着把蒲扇一派怡然惬意。

先前进院那人行了礼恭敬的开口,“二爷。”

摇扇的动作并未停下,而是微微颔首:“如何了?”

这声音极其耳熟,当人抬眸侧身,露出来的赫然却是承德帝跟前红人严亦的脸。

“季思和裴战都已出了京,”回话的那人答, 随后又问,“这次还需派人除掉那季思吗?”

“除掉季思?”仲先生停下动作抬眸看了人一眼反问,“你打算怎么除?先不说有人不想要他死,处处同我作对非得留他一命,就说季思身旁如今围着的是裴战,那人是个好对付的吗,想从裴战眼皮子底下杀人也不看看能耐,若倒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影响了大业谁来赔?”

“这”

见人答不上话,仲先生冷哼了一声,“蠢货,次次让人逃了也不知你们是干什么吃的,都是群废物。”

闻言,两人纷纷垂首,异口同声的慌忙认错,“属下无能,还请二爷责罚。”

“记下,等大业成后一一追责,”仲先生道:“更何况如今同季思相比,远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等着解决,不过早死晚死的区别,便先让季思再活些日子。”

他勾着唇冷笑了一声问起了别的,“那边如今在做些什么?”

“这些日子都在府中,亦或是去各个衙门,不曾见到在何处多加逗留,外头都在传是安于现状胆小怕事。”钱多回了话。

仲先生面无表情的听着并未做声。

钱多犹豫了会儿,还是没忍住多嘴,“二爷,那件事是否需要再考虑一二,这无疑是与虎谋皮,咱们可要”

“富贵险中求,瞻前顾后还怎么成大事,这一招若是成了,那这场戏也该落幕了,”仲先生把玩着手中的蒲扇,眼睛微眯,心情多了几分愉悦,可手摸到嘴角时,动作一顿,满面惊恐,歇斯底里的大喊起来,“镜子,镜子!快把镜子给我拿来!”

两人心下一慌,还是钱多眼疾手快,急忙冲进屋中将铜镜拿了出来,慌道:“二爷,镜子在这儿!”

仲先生迫不及待的抢过镜子,将脸凑近些打量,见嘴角贴上去的胡须翘起来了一个边角,双眼立马变得通红,慌里慌张的将那边角压了下去,有些癫狂的念叨:“胡子,我的胡子,我的胡子可不能掉了。”

他一边疯疯癫癫的说着话,一边死死压着瞧起来的边角,可这假胡子本就是靠过滤后的鱼鳔黏住,本就不能维持太久,如今一出了汗更是直接翘了起来,无论在如何用力都黏不上去,反倒适得其反纷纷落了下来。

仲先生看着满手的胡须,颤抖着手摸了摸光滑的下巴,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突出发出一声尖锐的狂吼叫,厉声大喊着:“燕宇,燕宇,你欠我的我都会一一讨回来,我尝过的苦楚会加倍奉还与你,我会让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声音尖锐似哭似笑,像是从地底深处爬出来的鬼魅一般,落在人耳中,令人心底深处涌起深深的恐惧,院中的两人身后涌起一阵阵的寒意,像是寒冬腊月涌来的风一般刺骨。

这风打在脸上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季思不由得裹紧了些身上的外袍,往篝火那儿靠了过去,揉着鼻子打了个喷嚏,余光瞥向不远处的裴战,果不其然见这人又在盯着自个儿,见自己望过去两人目光隔着众人对上,便又急忙挪开装作四处探查,这副欲盖弥彰的模样让心季思下更觉怪异,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季思回想了下,在临安城外时祁然同裴战说了几句,自打那时开始,这一路上裴战都用这种欲言又止万分复杂的眼神盯着他,恨不得在脸上写上狐狸精三个大字,不知情的瞧见还以为自己欠了笔风流债呢。

其实转念一想季思也能大体猜到祁然同人说了什么,裴齐修这人有些一根筋,喜欢讨厌都摆在脸上清楚得很,不似旁人那般花花肠子缠绕在一块儿,连祁然都说裴家要说聪慧那也是裴瑶气势足些。

这么个性子知晓了自个儿打小一块儿长大的师弟,同他最为瞧不上的佞臣凑合到了一块儿,这换成谁都陷入左右两难的境地,兴许久久想不到一个两全的法子,故而觉得裴齐修这纠结的神情顿时觉得有了意思,没忍住勾了勾唇。

初一从马车里一手端着空碗一手夹着毯子出来,瞧见的就是季思唇角扬起笑一派愉悦的模样,凑近了些将手中的毯子披在人身上问:“先前大人不还喊着冷的不行,怎才一会儿功夫便不冷了呢。”

“没,想起个高兴的事儿,”季思以手掩唇将笑意忍了下去,垂眸打量着空碗,冲着马车里的人抬首努了努嘴,“怎样了?”

“今日神色好多了,有些伤口都结痂了,”初一也回头看了一眼马车,随后转回头叹了口气,“就是还是不能下地,脚上的伤实在太重了,这一时半会养不好,往后还能不能下地都说不准了。”

季思点了点头,“你多照看照看他,若有什么需要便告诉郭盛,让他那边安排。”

“是,”初一应下,又问,“大人,咱们还要多久才到畄平啊?这都走了好些日子了,也不知临安怎么样了,大人有没有想祁大人啊……”

后面这句话是放低了声音说的,闻言,季思侧头有些好笑的看着人,后者嘿嘿一笑又连忙补充,“我都有些想了。”

“少说话多做事,”季思捏了捏人脸颊肉,被逗乐了,“胆子不小,连你家大人也敢打趣寻乐了,皮子痒了欠揍是吧。”

说罢不轻不重的给了人脑袋一下,初一连忙抱着脑袋弹跳出小段距离,朝人做了个鬼脸,笑嘻嘻道:“大人若是想了别不好意思,我装作不知道,定然不会笑话你呢!”

许是这语气十分欠揍,话音未落人却急匆匆跑开,惹得季思裹紧毯子笑出了声,无意识的将目光移到裴战所在的那颗树下,缺见没了人影,在四周张望了会儿,见人握着裴家那把穿云抢跳上了不远处的一块大石上,他沉思了一会儿,操起地上的酒囊裹紧身上的毯子也跟了上去。

裴战迎着皎洁的月光,一只腿随意横放,另一只腿弯曲,手肘搭在上头,将穿云枪直直立在身前,从怀里掏出块帕子往锃亮的枪刃上哈了两口气,冰冷的尖锐上浮现了一层薄薄的雾气,须臾间又渐渐消散。

他这刚开始擦拭,却耳尖轻颤,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手上动作一顿,回首却见那个让自己心情郁闷的罪魁祸首坐在了自己身旁,脸上神情又变得复杂起来,冷冷问:“季侍郎有事。”

季思装作没瞧见这人满身的抗拒,自顾自盘腿坐下开口:“裴将军可是有心事?若是不介意我愿意听你倾诉吗?”

哪能这般容易就撬开裴齐修的嘴,果不其然裴战只是目光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继续垂着眸擦拭长/枪,一副拒绝同人攀谈的冷漠。

这局面在季思意料之中,他扯开酒囊的塞子,仰头饮了一大口烈酒,酒液顺着喉咙滑进胃中,所过之处带来了一股强烈的灼烧感,灼热的暖意朝着四肢百骸扩散开来,这酒虽烈,可暖身的功效却是极好,季思惬意的发出一身喟叹,将酒递了过去,裴战并未接过,他便收回了手又仰头饮了一大口。

“咱们此行也不知要去多久,这山高路远的,还是互相有个照应的好,”季思偏头看着人,“裴将军,咱们聊聊吧。”

裴战严完全没有这个心思,这季思无论横看还是竖看,都不是良配,男生女相过于招摇,心狠手辣过于歹毒,生性风流过于阴险,祁然虽有万般臭毛病,却依旧是自个儿师弟,瞧着这人,让他颇有一种自家好师弟被祸害了的念头,得使劲忍着才不至于一枪除了这个祸害。

季思不知晓裴战心中的弯弯绕绕,没一会儿功夫便饮了大半囊酒,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语气淡淡地开口,“都说裴将军性子爽朗,不拘小节,怎同我相处却非如此,这寡言少语的到像是大理寺的祁少卿。”

话音落下,裴战动作一顿,心中暗道:来了来了,我就知道来者不善,满肚子坏水,一脑的阴暗心思,这人定是来同我耀武扬威的。

却未曾想季思话头一转,换了个好奇八卦的语气,“亦或者咱们聊聊,那严小公爷的事儿?”

猛地一下,裴战睁大了双瞳,满脸难以置信的回头,见人笑意妍妍,没忍住吼出声来,“你怎么知道!”

两人距离营地并无多远,这一嗓子足以吸引众人的注意,纷纷谨慎紧张起来,两队人马虽各司其职,可如今确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若是一会儿二人动起手来,这还未到畄平便起了内讧,实在是可大可小。

裴战也反应过来自己失态,缩回脖子压低声音询问,“你怎知晓?”

“裴将军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季思眨了眨眼,他哪能告诉裴齐修是自个儿偷摸瞧见的,这不是茅坑里打灯笼——找死吗,便说的模棱两可,由着裴战去猜。

于是,裴战听完心中立马有了答案,咬着后槽牙气的不行,凶狠狠咒骂:“他竟连这事儿也说与你听,早知晓便不告诉他了,待我回去定好生揍他一顿,如此方能消气。”

他气得不行,却听见身旁的季思开了口,“那不行,我会心疼的。”

裴战:“……”

两人虽都未将这事摊开了讲,但字里行间已经透漏的清楚明白,裴战仰头望天,颇有些明白戏文话本中,被狐狸精迷惑的富家公子家人是何种心情了,盯着笼罩一层圆月银辉的季思,见他虽是笑的眉眼弯弯,可越发觉得这人像只狐狸精,暗暗思考回京后要不要去寻个道士给祁子珩瞧瞧,兴许还能迷途知返回头是岸呢。

季思却是来了兴致,继续追问,“所以你同那小公爷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当真对他没意思?我好奇的紧,这长夜漫漫也无事逗乐,你说来听听可好,兴许我还能替你端详端详。”

“我同他……”裴战下意识便要开口,紧接着反应过来一脸警惕的盯着人,翻了个白眼,“我做甚么要给你说,我与你是何关系?你我二人就不是一条道儿上的人,你这等奸佞小人往后离我远些,我瞧见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