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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第 115 章

方清荣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拿在手上的簪子险些掉了下去,连忙抓紧后回首望去,便见季思面带笑意站在身后,也跟着笑了笑,语气轻快道:“闲来无事随处逛逛,阿言怎在此啊。”

听见这个称呼季思先是愣了愣,随后脸上笑意加深神情有些激动,“本是路过瞧见先生过来打个招呼。”

“凑巧,”方清荣像是解决个大事操松了口气,将手中两只钗子递到季思眼前,犹豫道:“阿言瞧瞧是这青玉钗精致,还是这红木钗雅致?”

闻言季思低头望去,这才发现两人面前这摊子是售卖女子胭脂水粉发钗手绢的,两人两个大男人站在摊前怎么看怎么怪异,但他二人却不以为然神色十分淡然。

方老太傅的夫人算不上什么名门望族,只是当地一户富人家的小姐,姓钟闺名曲筠,是个十分温柔贤淑的女子,整个人都像微风一样柔和,老太傅少时也远不像现在这般成熟稳重,整日里只会调皮捣蛋没少挨板子,他父亲是钟家的教书先生,同太傅夫人算是一块长大。

每每说起过往,太傅夫人都是满面的笑意,他俩没有孩子便将李汜当成自己家人,疼的没边儿,闲来无事超话话家常,她说自己也是涉世未深便这么着了方谨行的道儿,不过靠着同护卫学的三脚猫功夫,每日都堪堪掠上了枝头去摘那一朵盛开的桃花,灰头土脸的递到眼前,那傻乎乎的模样便真让她上了心,如今想来怕不是眼瞎了吧。

这时候老太傅就是躺在躺椅上,拿来挡脸的蒲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风,嘴里开始唱着戏,唱的是《戏鸳鸯》里柳烟痴等夫郎掩面哭泣时吴生高中状元衣锦还乡,在父老乡亲的拥护下衣锦还乡十里红妆迎娶柳烟那一场幕,唱的那叫一个声情并茂,被狠狠瞪了几眼方才收声,等老太傅走远了些,她才告诉李汜,这辈子最幸运之事便是嫁给了方谨行,那是真真把她放在骨子里疼。

所有人都晓得,徐老太傅门下尽出痴情种,名满天下的方太傅和声名远赫的祁相都是疼惜妻子的,除此之外再无瞧过其他女子一眼,哪怕不能替方家开枝散叶也从未想过休妻另娶,太傅夫人告诉李汜,她虽有不甘却也不忍倒是装作大方的模样劝过,谁料老太傅反倒动了怒,冷冷道:我方谨行只为一人摘过花,她既接了若喜便留着不喜也得留着,这断然不会再为第二人摘花的,莫说桃花了梨花也不成,也不怕手伸的长摔了下去。

李汜当时听完直笑的不行,免不了又被老太傅罚着背了一通书,他少时对于情爱之事大多来源于老太傅和自己父母,尊重与信任,疼惜与重视,扶持与专情,缺一不可。

将以前的记忆收了回来,季思望着面前两鬓斑白的人鼻头有些酸,只好低着头认真挑选,指了指红木素雅的钗子,“这个素颜淡静应当合适些。”

他记得师母不喜玉钗,觉得玉钗易碎总得小心翼翼。

方清荣笑了笑,“我也觉得这个好些。”

随后付了钱将钗子收好同季思并肩走着,周遭都是川流不息的人群两人慢悠悠走着倒也不显得着急,还颇有几分闲庭信步的雅致。

“你先前是从太子那处过来吧。”方清荣突然将话头引到了这处。

季思抿了抿唇,方清荣解释道:“太子宴请这批新科学子中有个同我有些交情,之前同我说起过应当是在这附近。”

“并非有心隐瞒还望太傅见谅。”

方清荣笑了笑将目光投向前方杂耍班子从口中吐出的火焰上,沉声道:“火势撩人,稍有不慎便会引火上身,本想借着这把火烧一烧那些不安分的野草,却未曾想自个已然身处烈火之中,若不趁早脱身只怕得烈火焚身,一朝辛苦毁于一旦。”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季思眼中也倒映出那熊熊烈火,照的双瞳十分明亮,白皙的脸上映照着火光也多了几分暖意。

“那依太傅所言谁能当这个灭火之人?”季思问。

“你觉得呢?”方清荣并未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这火烧就烧吧,我反正也老了可管不了这么多,现在的大晋是你们年轻人的大晋,这天由你们去翻,这地由你们来塌,这火怎么烧往哪儿烧,那是由你们来决定,不过你如今所选这人并不是能灭火那人”

说到这儿方清荣停顿下来,侧头打量着季思被火光映照的侧脸,声音好似从远方传来,“说来你倒像我一个故人,就是可别学那小兔崽子一般,死在我前头,哈哈哈。”

季思望着人走在前头的身影,勾唇笑了笑快步跟了上去,两人渐行渐远没一会儿的功夫便被人群淹没。

路边响起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升起一阵浓烟,这热闹一直持续了大半月,毕竟对于大晋百姓来说只要没出正月,那年味便不能散,城中的红灯笼和对联依旧贴的稳当,衬着白雪红梅,十分好看。

年虽还未过完,可各部衙门便开始忙碌了起来,等正月一过便要开春,各种财政税收粮草补给都得着手安排了,更何况承德帝寿辰也快到了,再加上北燕时不时的挑衅,事一股脑挤在一块儿,忙的人连轴转。

这不仅六部忙五寺五监也是忙的不行,才休了十日的功夫再当值陈宗旧案等着人去弄,而且大理寺卿魏仲廷有了告老还乡之意,安了想提携祁然的心思,摆明是想让他做了这大理寺卿的位置,交到他手上的各种事务也多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起来,祁然知他良苦用心做事越发认真,半点不敢疏忽,故而两人也是好几日没见了。

好在两人都不是纵情享乐的主儿,虽思恋万分却也清楚明白,男子当心怀天地立志四方,一味沉溺情爱之事难免失了偏颇,可这才尝了情/欲之欢,正是食髓识味的时候,又得硬生生戒掉,再加上衙门的事务季思竟上了火,嘴里生了口疮,疼的他食欲不振看起来都消瘦了不少。

这把邪火烧的有些旺,翌日醒来裤中更是一片泥泞不堪入目,他捂着脑袋一脸生无可恋,暗自想到:这要是再憋下去八成得憋出病来,祁子珩啊祁子珩,你再不来寻我我便只能去寻你了。

好在他从初一那儿讨了个清热去火的药方,连着喝了几副好了不少,心情自然愉悦,若没有那小兔崽子一副打趣的神情,说不准还能更愉悦些。

户部最近出了件大事散值的越发晚了,季思有些疲惫的踏进季府大门,就见初一神神秘秘凑过来,压低着声音道:“大人可累?”

季思累的提不起力气,没好气瞪了他一眼,“你家大人我瞧着像是很惬意悠闲的模样吗?”

初一也不恼,呵呵的笑着拉着人就往里走,“凑巧,我这有一味药刚好能治大人这乏累疲惫的毛病,保证药到病除。”

等连拽带拉到了季思的那个院子,他抬脚进去便瞧见了在院中喝茶的某人,一身的疲惫到真的去了几分。

“祁大人,”初一笑道:“人给你带来了,我就不打扰治病了,有事唤我一声。”

说罢慌里慌张走了,生怕被自家大人念叨。

徒留下院中面面相觑的两人,季思缓缓走了过去摸了摸鼻子寻了个话头,“你怎么来了?”

“来替你治病。”祁然打趣道。

听着这话季思有些窘迫,也不知初一都给这人说了多少,见他满面戏谑,移开视线清了清嗓子嘟囔:“定是功课少了,改明儿我就让他多学一个时辰。”

祁然笑出声来,牵着人的手在身旁坐下斟了杯热茶递过去,瞅着人眼底的一片青黑有些心疼道:“最近户部公务很多?怎的这般乏累,听初一说你夜里睡不好还用了几服药,莫不是真生了病。”

作势就要去探季思额头,被后者拂开,端起茶杯饮尽重放回桌上后才用额头低着祁然肩膀,喃喃地说:“年底的时候北燕趁夜袭击了平北军的大营,这消息你也知晓,虽无什么伤亡但粮草却损失了大半,这粮草堆放之处一向是军营要密,就拿天启八营来说,那是狡兔三窟安得就是个混淆视听的打算,平北军自然也不例外,北燕此次能得手断然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的运气。”

祁然揽着人将肩膀往下塌了塌,好让枕起来舒坦些,闻言皱了皱眉,“你意思是平北军中有人走漏了风声。”

季思换了个姿势枕靠祁然,身后把玩着祁少卿的骨骼分明的手指,或捏一捏或用指尖刮一刮或十指相扣,像是寻到个称心玩具的孩童满眼都是笑意,“平北军我其实不太了解,但以前听我爹说过,平北军的骑兵是大晋最厉害的,天启八营虽也有骑兵但真要对上平北军那也只有败的命,所以只有平北军才能同北燕一战。”

他将食指和拇指圈成圈,握住祁然中指上下撸懂,时不时还用指腹划过中指定过,十足的暧昧轻浮因人浮想联翩,惹得祁然一把将那胡作非为的手指握住,季思笑得眉眼弯弯,方才继续道:“北燕是游牧民族百姓多是食肉饮羊奶,民风开放强者为尊,比起南甸更像蛮夷,听闻北燕士兵各个都生得人高马大,站起身来更是仿佛一座山挡在了眼前,若论近身搏斗别说大晋了,西羌都不是对手,故而只能靠骑兵,许老将军还在世时为了抵御北燕军还特制了一种兵器,叫尖齿长矛,老将军是一代将才他治军有道,那郭敬义是他一手提拔,总不至于连营中出了奸细都没察觉。”

“所以你是觉得事有蹊跷,”祁然皱眉道:“这同户部有何干系?”

“别急正要说到这儿呢,你先给我剥个橘子润润嗓子。”

祁然瞪了人一眼,后者笑嘻嘻的眨了眨眼,他叹了口气只好认命的剥气起橘子来,塞到人手里后这人才不急不慢的往下说,“我查了查户部历年派给平北军的粮草和军饷,账目清晰明了一点都瞧不出端倪,就是那做账的管粮郎中有点意思,叫曹得。”

“曹家的人。”祁然顿时想明白了,“你是怀疑曹家克扣军饷中饱私囊,于是郭敬义将计就计,军粮受袭京中自然重视,稍微核查损失便会发现同账目对不上,这顺藤摸瓜得牵出不少人啊。”

季思往嘴里塞了瓣橘子,含糊不清的说:“曹家背后靠的是太子,平北将军府拥护的是瑞王,这真要闹起来可不是小事,如今就看皇上是个什么意思,不过他那个心思谁能猜得出来,这橘子挺甜的你要不要尝尝。”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剥开的橘子递了过去,祁然低头瞧了眼,橙色的汁水染上指尖,他抬了抬眸,目光落在眼前这人泛着水光的唇上,眼神暗了三分,沉声道:“那便尝尝。”

话音落下,季思只感觉下巴被人擒住还未出声唇上便落下一吻,橘子香甜的气息在二人口舌中交织着,呼吸带着火连对视的眼神都含着浓浓情意,季思闭上眼伸手环住祁然脖颈,让这个吻多了些情/色的韵味。

距离天明还很长,春色自然无边。

这日过后没多久便是元宵节,临安城中处处张灯结彩,为了彰显大晋繁荣昌盛,元宵三日是不设宵禁,故而半夜时分都还能听到街道上传来的嬉笑欢闹声,尤其到了元宵那日,满街的花灯一亮起,瞧起来竟让人分不清昼夜。

花灯会是大晋历年的传统,旨在君民同乐,举国欢庆,是官府和各大商贾一同承办的,户部开年最大的一笔开销便是落在这上面,今年虽不似往年那般隆重,却也是热闹非凡,街上依旧挤的人山人海,季思以前没少凑热闹,如今也没这个兴致,好不容易挑了条人少的道儿回府,褪去官服还未回过身便被初一拉着逛灯会去了。

街道上人头耸动,入眼望去黑压压的都是人,有些脸上还带着各色各样的面具,季思只带了两个护卫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照看好初一,生怕一个疏忽走散了。

奈何初一从未来过临安瞧见什么都觉得新奇,一眨眼的功夫便趁着人不注意往一处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挤入,季思唤了几声都无用,只好快步跟了上去。

凑近了才发现这处在对诗,那奖赏是支做工精巧的白玉簪,虽好看却是女子样式,若不是瞧见那急得抓耳挠腮的某人,季思便是转身要拉着初一走的。

那猜谜的几人当中有个熟人,杨府败家少爷杨云川。

季思围着人群打量了圈,果然在对面发现了自家祁二少爷的身影,两人对上视线各自勾唇笑了笑,祁然笑意转瞬即逝,季思这才瞧见身旁还站了个女子,赫然就是祁家那位名满临安的小姐祁熙,顿时明白过来杨钦这是想讨人欢心,这诗其实不难杨钦再笨也是有几分墨水在肚的,却未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那程咬金不是别人,正是翰林院的沈子襄,换个说法便是祁熙未出阁前的心上人,这局面顿时复杂了起来。

他们到时这比赛已然过半,三局两胜的赛制,杨钦连输了两场,可还拗着一口气非得再争上一争,论聪明哪能比得上沈子襄,第三场也败下阵了又羞又恼,季思熟知这人脾性,以为他要耍少爷脾气时,却见他客客气气的作了揖,气度言行端的是一派大度,沈子襄估计也没想到,愣了会也回了礼。

杨钦退了下去,走到祁熙跟前时,挠了挠头有些歉意道:“那簪子没给你赢回来,你莫要生气。”

语气中满是担心和紧张。

沈子襄的目光一直落在几人这儿,可祁熙并未瞧过他一眼,只是听着杨钦的话叹了口气,没好气道:“我何时同你说我喜欢那簪子了。”

“我见你先前一直盯着瞧还以为你喜欢的紧。”杨钦一脸诧异。

一旁的祁然没忍住出声道:“阿姐有支一模一样的,故而才多看了两眼。”

“我怎不知?”

“以前喜欢,如今不喜便不戴了,”祁煦道,末了还有些不悦的瞪了祁然一眼,方才又继续说:“走吧不是要去放河灯吗。”

几人刚要离去就见那摇着扇笑的满面春风的户部侍郎走了过来,拱了拱手道:“小杨大人,祁少卿,真巧居然在这儿碰见了,这位便是杨夫人了吧,在下季不言。”

话音未落祁熙抬眸打量着面前这容貌生的有些绮丽的男子,她虽不懂官场之事,却也听过户部的季不言大名,更别说杨钦同这人私交紧密,可让她觉得怪异的是祁然的态度,自家这性子淡然的幼弟从瞧见这人起眼中的笑意便没消散过,她心中不解却也大方得体的回了礼。

倒是杨钦瞧见季思郁闷的心情有了几分好转,语气中满是熟稔,“你怎的在这儿?”

“逛灯会啊,”季思笑道:“兴许待会还能邂逅段佳偶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