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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第 122 章

日头破云而出, 明晃晃的阳光罩着宫墙,栖凤宫的宫女将冰块放在一个小炉中, 再用扇子扇动着,铜炉中瞧出丝丝凉气,驱散了房中的炎热之感。

曹玉菡正手持剪刀修剪着花枝,再思量着插入瓷瓶中,花杆上有细刺一个走神被刺破的指尖,候在一旁的丹蕊见状急忙掏出手帕,慌道:“娘娘怎不小心些,可要传太医。”

“小伤而已别兴师动众的。”曹玉菡接过帕子将指腹冒出的血珠擦在上头, 鲜红的血一接触到绢布, 便立马蔓延开来, 弄脏了本来干净的帕子, 她盯着那抹刺眼的红若有所思。

殿外传来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随后栖凤宫大太监源丰的身影从殿外走了进来, 他躬身行了礼, 轻声唤道:“娘娘。”

“你这慌里慌张的是做什么?”曹玉菡将手中的帕子扔在一旁问。

“奴才有要事禀报。”

“什么事让你这般慌张。”

源丰支吾着,有些不便开口。

曹玉菡掀起眼皮打量了会儿,垂下眸道:“凑近些说话。”

“是。”

得了令后源丰起了身,低垂着脑袋小心翼翼绕过屏风走到曹玉菡身侧, 用手挡在嘴侧压低了声音凑近些说:“曹尚书要见娘娘。”

闻言,曹玉菡手上动作一顿,片刻后又恢复正常,询问道:“曹为远可有说求见本宫是为何事吗?”

“并未。”

曹玉菡凤眼微眯,盯着手中这支粉白的月季,“他要见那便见吧,本宫到要看看他能玩出什么名堂。”

后宫妃嫔虽不能私见外臣, 但若是至亲家眷便可另当别论,宫里每月都有省亲的日子,再加之曹玉菡是后宫之主,曹为远便这般大摇大摆的随着源丰进到了栖凤宫,一路上没受半点阻拦。

他七拐八绕进了栖凤宫的主殿,双膝着地行了个大礼,声音闷闷的传来,“臣见过皇后娘娘,望娘娘金安。”

“兄长快快免礼,”曹玉菡虚抬了一下手,“此处也无旁人,咱们自家兄妹就不行这些虚礼了。”

“谢娘娘。”曹为远感恩戴德的起身,在心中则冷哼道曹玉菡装模作样,若真如她所说,那自己一进来便会提,而不是等礼都行完再补上这么一句,十足故意为之。

曹家兄妹二人虽都是嫡出却非一母同胞,曹玉菡是以庶女身份嫁与当时还是太子的承德帝为妾,还在东宫时便颇具圣宠,大方得体贴蕙质兰心,故而承德帝继位后便破格将她嫔位升至妃位。

可大晋一向讲究嫡庶之分,自古也从未有庶女任妃的先例,幸而那时曹家在世家中已然远不如从前,便想着将曹玉菡的生母钱氏从妾升为妻,钱氏母凭女贵,如此一来曹玉菡的妃位也算名正言顺。

就因为此,曹为远一直瞧不上曹玉菡这庶出的身份,觉得她天生就是比自个儿低贱些,若非攀上皇上不见得能有如今做派,曹玉菡更是不待见自己这个哥哥,蠢钝如猪,愚不可及,半点没有远见和出息,便是这般人是曹家嫡子,曹家才会衰败至此,除了有个男子身份哪哪都不如自己。

两人互相在心中将对方批的一文不值,面上却还装作一派和气,曹玉菡赐了座,曹为远也没客气的入了座。

宫女奉上了凉茶,曹家兄妹俩先是不冷不热的寒暄了一番,谁都不开口提其他的人,却是曹为远道行太浅,实在按耐不住开了口,“不瞒皇后娘娘说,臣今日进宫是有要事相商。”

“哦,也不知是为了何事,还劳兄长进宫一趟。”曹玉菡满脸的困惑不解,若非熟知她脾性的人,到真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

曹为远在心中冷哼了几声,面上却是格外担忧,“这畄平来了个不知天地厚告御状的市井泼皮,这事闹的临安城满城风雨,朝中议论纷纷,想必娘娘也略有耳闻吧。”

“这到没没听说过啊,”曹玉菡细眉颦蹙,有些为难道:“兄长也知,这后宫不能涉政,后妃过问政事乃是大忌,本宫整日里都在深宫里管着后宫大小琐事,这朝堂中发生了什么本宫又从何得知,时至今日才听兄长说起。”

她转动着手中玉镯,停顿了片刻方才好奇的问:“也不知这人是何身份?状告何人?又是何等罪名?兄长又为何这般着急?莫不是与兄长有干系?”

曹为远磨着后槽牙,随后杨唇笑了笑,故作轻松回答,“这事到同臣没多大干系,这畄平离着临安山高路远的,怎会同不过那些个被状告的官员有往来。”

“既如此,兄长今日来寻本宫又是为了何事?”

“这事说起来也是旁系的人做事不妥当惹得祸,”曹为远叹了口气,一脸的不悦,“好巧不巧,被状告的那些个畄平官员中,有一人乃是曹家旁系的,名叫曹平,任畄平的管粮郎中一职,虽不是本家的人,却同臣少时有些情分,这官场之人都十分精明,他免不了同畄平那些官员虚以委蛇逢场作戏,兴许走的近些,也被连带着告到了皇上跟前,旁人不好说,这曹平没出息的紧,给他十个胆子他没不敢做出什么有违律法的事来,这其中定是有误会啊。”

曹玉菡静静听着,捻起桌上的一直粉色月季,枝干上的细刺已经被她剔除干净,摸着有些凹凸不平的触感,她不慌不忙的掀起眼帘打量着下头的人,搭腔问:“真如兄长所说,那曹平是被冤枉的,同此事毫无关系,可得早些告知陛下,省得连累无辜之人,有损陛下圣明。”

“下官正有此意,”曹为远眼神一亮,事情走向都如同他预想的一般,语气也比先前多了几分轻松,“曹平不过一条贱名,可若是因为他让皇上声明有失,的确不值得……”

话音还未落下,却被曹玉菡打断了,“理是这么个儿理,可是同本宫有何干系?”

局面顿时冷了下来,曹为远嘴角的笑意僵住,抬眸冷冷望过去,缺见主位那人冲自己勾了勾唇,顿时明白过来,将怒火压在心中,勉强放低了姿态,好生陪着笑道:“瞧娘娘说的,这事怎同你无关,娘娘是曹家的人更是太子殿下生母,这文武都知晓曹家拥护的是太子殿下,这曹平是曹家的人,若真含冤受罚,那旁人定是觉得是受了曹家指示,下官虽同他并无往来,旁人却是不信的,兴许还会牵连到太子,惹得皇上不悦,到时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这还不简单吗,”曹玉菡似笑非笑的说,“既然兄长同这曹平并无私交,不过一个旁系,移出曹家族谱便是,是死是活由着他自个儿造化。”

曹为远收敛了笑意,明白曹玉菡这是铁了心要坐视不管,从头到尾便没有想伸出援手的意思,幸而他早早就料到自己这个妹妹,心机深沉心狠手辣,为了达到目的,连她亲儿子都能用来利用,更别说自己这个并非同胞的兄长了。

思及至此曹为远对上视线,起身躬身行了个礼,“娘娘所言极是,是下官愚笨了……”

说到这儿,他却突然停了下来,微微抬头冷声道:“下官往后定会像娘娘,排除异己,毁尸灭迹,一如当年一般。”

听着这番话,一旁的源丰脸色骤然变得煞白,慌忙抬起头了注视着曹玉菡的神色,果不其然,后者笑意消散的一干二净,手上动作一顿,目光带了几分怒火和不悦,死死盯着这人。

曹为远似未感觉到,继续步步紧逼,“娘娘可还要继续听下去,当年冷宫还未……”

“源丰,”曹玉菡提高了声音,扬声吩咐,“让伺候的人出去候着,本宫同曹尚书要说些家里事。”

“是。”

宫女太监陆陆续续从殿中退了出去,空荡荡的殿中仅留下知情的丹蕊和源丰,等人退了出去,曹玉菡才一概先前大方得体的模样,怒不可遏的低声警告,“曹为远,你这是在威胁本宫吗?”

“下官可不敢,下官只是想同皇后娘娘分析这其中利害,娘娘耳目众多,这临安发生了何事想必是瞒不过娘娘的眼睛,那下官也不兜圈子了,当年宛妃同侍卫私通一事,娘娘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却不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那替娘娘假借宛妃名字,奉命给侍卫传递情诗的内侍,是曹家安插在娘娘身边的。”

曹为远笑的有些阴险,说出的话更是一句比一句传出不少的信息,“娘娘心大了些,曹家不是瞧不见,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曹家可并不放心将宝悉数压在娘娘身上,这外戚自古都是皇家大忌,总是得寻法子自保,本只是派个人跟着未曾想却有意外的收获,这莫不是就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一派胡言,”曹玉菡咬牙切齿怒瞪着人,“本宫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娘娘听不懂没关系,就是娘娘让那内侍处理的龙涎墨,现如今可是在下官手上,龙涎墨有股特殊的清香,在纸上书写时香味更是久久不散,乃是进贡佳品,皇上念着宛妃出身书香世家又是徐老太傅独女,便赏赐给了宛妃,这也是为何皇上断定那情诗出自宛妃之手,想必无人知晓娘娘手中也有半块儿,乃为你生母家中所传之物,不知娘娘那块儿如今可还在手中?”曹为远道。

闻言,曹玉菡脸色阴沉铁青一片,可却没有张口否认,已然如曹为远说的那般,她出嫁时的嫁妆中却有半块龙涎墨,而如今也同样拿不出来,她千算万算没料想到那内侍是曹家安插在自己身边的,虽事后便早早除掉,可依旧晚了半步留了把柄在曹为远手中。

她冷声问:“你想如何?”

曹为远起身凑近了些,勾起抹不怀好意的笑,“下官不想如何,只是想求娘娘救命而已,娘娘是我妹妹,这太子殿下又是我亲外甥,咱们是一家人,自当同心同力一致对外,哪有关上门内讧的理,畄平这事却是我糊涂,可若我出了差错,是必会连累到曹家,连累到太子,失了曹家这一大助力,对太子的雄图霸业来说,那是百害而无一利的买卖。”

“妹妹,”曹为远压低了声音,“我们如今才是一路人。”

曹玉菡仰头抬眸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微沉冷冷道:“皇上对此事十分重视,还下令让御史台好好严查,那告御状的人更是派人守着,一点风声也传不出来,本宫即便有心帮你,也没那份能耐。”

“不劳娘娘费心,下官自有办法,”曹为远满含煞气的声音传来,“告御状这人名声不大好,这般市井小民皆是满口胡言,只需让皇上明白这人不过是听命行事,所做一切都是为了针对曹家,那样他口中所说的可信度便需要重新估量一下。”

“听命行事?听的何人的命?”

曹为远勾起抹冷笑,“平北军将领郭敬义的命,这畄平往北就是平北军的营地,那郭敬义是个麻烦,还是需得早些除掉的好,到时候还需娘娘帮衬一二。”

说罢,他躬身又行了一个礼,扬声笑道:“那时可就无人能同太子殿下相争了。”

“兄长到真是为了太子着想啊。”曹玉菡冷笑着说。

“总归是自家人,自当是护着的。”

两人笑的各怀心思,三言两语便将先前剑拔弩张的局面给平和下来,曹玉菡心中即使有千般不愿,可眼前也只能忍住这口气同曹为远周旋,等送走了人这才发了一通火,挥手一扫桌上的茶杯应声碎了一地。

“曹为远算个什么东西!竟敢用徐令仪那贱人的事威胁本宫!废物!你们这群废物!”

源丰的身子颤抖了几分,脊背涌上寒气,额头都冷汗打湿,慌里慌张的跪下磕头,连声求饶,“娘娘,是奴婢疏忽了,奴婢以为处理掉人便是万无一失了,可谁曾想那居然是曹家安排的人,娘娘饶命,是奴婢一时糊涂!娘娘饶命啊!”

“若不是看在你跟了本宫多年,今日必要了你这条狗命不可!”曹玉菡气的头疼,右手撑住脑袋轻柔了几下,这才将心口那股怨气缓下去些许,“曹家这般防着本宫,他们不仁,也不能怪本宫不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