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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第 100 章

半夜的时候临安下了场小雨, 淅淅沥沥的雨声落进了不少人的梦中,等到天亮时空中雾蒙蒙的,树枝野草上沾着露珠, 青瓦红墙被雨水洗刷的格外干净, 少了几分灰尘看起来新崭崭的, 街道两旁都是的店铺已经开门营业, 小贩的吆喝声热闹非常, 早饭摊子热气氤氲驱散了几分寒意, 路上的行人步履匆匆,脸上带着轻松愉悦。

裴战穿梭在人群中掀起帽檐抬眸打量了一会儿, 又急忙忙将视线移开按了按帽檐加快速度走出人群, 七拐八绕时走到了自家后门, 探头探脑左右查看, 见没人注意到一个翻墙跳了进去,小心翼翼避开自家府中下人。

裴家是武将世家一向自制力极高, 不允许族中子弟又享乐懒惰之辈, 早早就得起来练武习文,但裴夫人当年生裴瑶的时候遭人暗算导致裴瑶早产先天不足,落地是又瘦又小本是活不下来的,硬是用药一点点养了起来,却因为身子弱的原因习不了武,反倒满腹文采有临安小才女之名,在此之前当得起临安才女这一名号的便是祁相家的二小姐。

以往乐瑾乐瑜他们在院中跟着师父练武时, 裴瑶就在书房画画读书,今日也不例外,她抬头瞧了瞧乐瑾嘟着嘴巴在院中扎马步,听着乐瑜不屑的嗤笑声, 也跟着掩唇笑了笑,随后铺开画纸拿起笔沾了沾墨突然愣住了,一下子不知该如何落笔,沉思许久脑中却浮现出在树上低头冲自己微笑的男子,眉眼弯弯,眼睛中像是含着万千星辰。

这般想着裴瑶心跳有些急速,笔尖的墨水滴落在白纸上慢慢晕染开来,她叹了口气,将纸揉皱扔在一旁重新铺了一张。这次没有犹豫低头画了起来。

“你这画的是谁啊?”身后突然传来道声音。

裴瑶心下一慌,连忙用纸将画盖住神色慌张的转身挡住身后这人探究的目光,无奈道:“兄长,你何时来的?”

“刚到,”裴战伸长脖子想看清楚那副画,却被挡的严严实实连点衣服边角都没露出来,只好摸着下巴继续追问道:“你画的是谁啊,瞧起来有些眼熟,但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了。”

“随便画的,”裴瑶眼神躲闪,回身将画收了起来放到书架上,顺手将被人打开的窗棂关上,这才倒了杯热茶走近问:“兄长不是说校场有事,这段时间都宿在校场不回来了吗,今日回来莫不是有事?”

“进城找兵部说点事,顺路回来瞧瞧你们,府中一切可还安好?”

“府中一切安好,”裴瑶笑了笑,“只是你这几日太忙乐瑾乐瑜他俩老问起你,等等,我将他俩唤来。”

说罢就要起身被裴战拦住,“别唤了,我一会就走了,让他们好好练武,省得待会儿乐瑾瞧见我走又哭哭啼啼的吵的脑袋疼。”

裴瑶想着乐瑾那性子也是很无奈,笑出声来。

瞅见她的笑颜,裴战猛地一下想起自家妹子已过二八,自从娘亲死后,府中便没了个主事的女人,自己一年到头大半时间都在军营,府中大小事务悉数落在了这丫头肩上,她不仅没出错还治理的井井有条,别家同她这般大的小姐不是在闺房绣花,就是约着去游玩,只有这丫头整日和些账本下人凑堆,明明身子不好还事事亲力亲为,房中的灯有时候一点就是半宿,天蒙蒙亮才灭。

裴战十分疼这个妹妹,又自觉有愧对不住她,故而一直不舍将她嫁出去,生怕她在别人家吃了苦受了委屈,这会儿瞧见想来想去还是出了声,“瑶儿今年也有十七了,可有瞧上哪家公子,若有合适的我去替你上门说……不对,让他上门给我瞧瞧。”

闻言,裴瑶想起了画上之人,面颊有些微红,娇嗔道:“兄长胡说什么呢,乐瑾乐瑜年岁还小,你又时常不在府中,他俩可不能没人照料。“

说到这儿,她又打趣道:”倒是兄长何时和我讨个嫂嫂,让咱府中好歹有个女主人。”

“我?”裴战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嫁给我等于守活寡,还是别祸害人家姑娘了。”

聊了些家中琐事方才说起正事,“我昨日去了趟杨府,听小杨大人说皇上已经一月没上朝了,他这病是不是......这朝中局势我虽不懂,却也知道太子中毒昏睡了半月之久,醒来第一件事皇上便下令围了梁王府,如今都在传这下毒之人莫不是梁王,那往后继位的会不会是太……”

“瑶儿,”裴皱了皱眉,“慎言。”

裴瑶也知晓自己刚刚那番话不大妥当,便换了个话题,“兄长这几日都在校场,也不知子珩哥染病告假后你去瞧过没有。”

“咳咳咳,”裴战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用来掩饰自己的慌张,他不是想瞒着自家妹子,只是这里头的事说来话长,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毕竟他自个儿都不晓得祁子珩这坑货跑哪儿去了,索性便不说了,面上支支吾吾想将这话题跳开,“瞧,瞧过几次吧,应当没什么大事,休养休养就好了。”

“没事便好,”裴瑶松了口气,“这段时间临安城中都在传,说祁相家的二少爷得了不治之症,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说的人不少,我差点也跟着信了。”

裴战端着茶杯,脸上的神情随着这番话变的不大好看,眉头紧锁,垂着眸思考,沉声问:“这说法是几时传出来的?”

“前几日吧,福伯上街采办时候听到的,城中都传遍了。”

闻言,裴战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猛的一下站起身来,里头的茶水溅在桌面上,让裴瑶吓了一跳,也跟着站了起来连忙问道:“兄长怎么了?”

“出大事了,”裴战一脸凝重,拿过桌上斗笠便急匆匆往外走,“府中琐事你多辛苦些,有事让人往禁军校场传话,我就不留先走了。”

“兄......”裴瑶不明所以,下意识张口想将人唤住,可话还没说完只见那片衣角从窗棂闪过,眨眼间人已经没了踪影,四周安静安静,要不是桌上凉掉的茶水,像是没人来过一般。

她起了声走到书架上将那副画拿了出来,因为墨水还没干的缘故,这时画上的人像已经被晕染开来糊成一片,只留下带着笑意的嘴角,屋中响起一抹叹息,很轻,混合着鸟鸣不仔细去听几乎听不见。

雾气缭绕久久不散,雨水从屋檐下滴落,落在地面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洼,像一面铜镜倒映着四周的景物,又一滴水珠滴落下来,水面泛起道道涟漪,还没等涟漪消散,一双鞋底踩过水洼溅起的泥水打湿衣摆,等人走开,水洼已然一片混浊。

季思身上的湿衣换了身干净的,昨夜的暴雨下了一宿,直到天亮时分才小了些许却也没停,只是变成牛毛细雨,在人头上结上一小层白霜,他缓缓走近道:“你先歇一会儿吧,这里让我来就行。”

听见声音祁然回头看了身后这人一眼,皱着眉头,脸上都是泥水,好看的薄唇在寒风中冻了一夜有些苍白还泛着青紫,发梢滴着水,湿漉漉的头发贴着脸颊,衣服袖口和下摆都是泥污,瞧不出一点干净的地方,沙哑着声说:“没事,你伤还没好,先进去休息别出来受冷,这里有我就行了。”

季思探头看了一眼正在清理烧焦废墟的士兵,又将视线移到祁然脸上,看着他充血青黑的眼睛叹了口气,“其他人好歹轮着来,你从昨夜到现在一刻也没歇,再这么连轴转下去自个儿先倒下了,歇一会儿吧,我来。”

说罢撩起袖子弯腰就要将石砖搬开,刚碰到石砖却被人拦住,顺着这只手抬眸望过去,只见手主人垂着头像对待珍宝一般,用衣袖轻轻擦拭着上面的污渍,语气淡淡地说:“你别碰,这活儿脏得很,也没多少要做的了,我让人去通知阿拿昂和萧长聿了,昨夜那火还是烧去不少树木,他俩估计被耽搁了一会儿才能赶来,提前运出去的妇孺姚家的人在外搭了营地,也出不了什么问题,等城中清理干净就没什么事了,你昨夜淋了雨伤口有些泡开再用力估计得裂开,还是歇着吧。”

他话里话外满是担心,季思知晓这人性子收回手随意在身上擦了擦,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士兵,凑近人耳边压低着声音道:“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淋了雨把药冲没了缘故,我这后背有点疼怕是伤口裂开了,我自己瞧不见你给我瞧瞧呗。”

这人说话时眉眼弯弯,带着股不怀好意的意味,祁然盯着看了几眼,也跟着笑了笑,拉着人手腕寻了间没人的民房就走了进去,末了还吩咐外面的士兵盯着不准人进来,边域军和骁骑营众人昨日见识到这俩人能耐,打从心底佩服,尤其是季思那个响指引雷的画面,几乎在他们心中神化了,得了令立马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一丝松懈都没有。

因为设局的缘故,喀什的妇孺早早就在骁骑营进来运“粮食”时来了个偷天换柱送出了喀什。故而城中百姓融进了不少千户所和骁骑营的人,昨夜那场火烧毁了不少房屋,姚家财大气粗将百姓都给安置妥当,故而这里的房屋便被征用了。

两人进的这屋子十分简陋,除了一张桌子就是一张床,幸好水缸中存着水,祁然身上脏索性把盔甲解下脱掉外袍只着中衣,从水缸中舀出几勺水净手,这才坐到季思旁边,沉声道:“脱衣服。”

季思单手拖着下巴,另一只手伸出食指戳了戳祁然的胸膛,歪着脑袋语带笑意的说:“我怎么听着你这话那么轻浮呢,子珩哥哥要不你帮人家脱吧~”

祁然没好气的一把拍开胸前的手指,轻声道:“别闹。”

“啧,”季思嗤笑一声,再一次感叹长大的祁子珩没小时候逗起来有意思,祁家这规矩养大的人都是些小古板,只好自己动手解开外袍和中衣,念着地方不合适也没全部脱下只是松松垮垮的挂在臂弯,如墨的发尽数披散在他光滑白皙的后背上,黑白分明,像是一幅上好绢布绘制而成的山水泼墨画,那些藏着发丝下的红痕颜色有些艳丽,像是山林深处的红梅,每一个细节和光泽都恰到好处的精妙绝伦。

季思将发丝统统拢到一边,露出背部和纤长的脖颈,他双手交叠趴坐在桌前,下巴搁在手臂上,闷闷道:“也不知会不会留疤,这要是留疤了你以后可不准嫌弃我,不过留就留吧,男人多个伤疤瞧起来也挺好。”

“不丑,”祁然笑了笑,俯身查看,季思背上的伤痕不多 ,但是多集中在腰腹肩膀这一块,但是因为他皮肤白的缘故,显得伤痕特别明显,凑近了瞧还是有些狰狞,结的痂有一些已经开始慢慢脱落,粉嫩的鲜肉看起来十分脆弱,祁然沿着伤痕用指尖轻轻抚摸,鼻梁的指尖触碰到温热的肌肤,汲取着这一点点热度,划过微微凸起的嫩肉凉意四散,明明是冷的却好似带着火一般透过皮肤烧到体内,连血液都开始沸腾起来,这感觉有些怪异,季思咬紧牙将一些奇怪的声音咽了回去,身子却止不住颤抖起来。

“怎么了,”祁然看出他的不对劲停下动作问,“是不是太疼了?”

“没,”季思将脑袋埋进手臂中,瓮声瓮气的回答,“就是有点凉,你看快点。”

祁然盯着人泛红的耳尖嘴角不自觉露出抹笑,继续沿着人伤处查看,也收了那些逗乐的心思,这人昨夜又淋了雨还骑了马,结痂的伤处的确有些裂开,还未脱落的痂被雨水泡的泛白隐约有些渗血,他从衣襟中掏出一个瓷瓶掀开盖子一股清幽的药香弥漫开来。

“你还带了药啊。”季思问道熟悉的药味换了个姿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