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长暄低头看了看交握的手,片刻后才问:“太妃娘娘为难你了么?”
“没有没有,和你说的一样,阿娘减了一卷经书呢!”她忍不住夸赞,“你可真是料事如神!”
他嗯了一声,受了她的夸赞,心中浮现淡淡的欢喜。
“不过每日要抄两卷经书,好累哦,”她又开始垂头丧气,“我能让旁人替我写么?”
“模仿你的字迹,需要时间,”何长暄道,“一时半刻找不到。”
荀欢想想也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噘嘴道:“算了算了,我自己写好了,写的快的话两个时辰便写完了。”
次日一早,荀欢甚有自觉地起了个大早,虔诚地沐浴焚香,像模像样地拜了拜佛像,然后……
然后趴在书案上睡得很香。
何长暄怕她受凉,拿来衣裳裹住她,他坐在一旁看书。
过了一会儿,荀欢动来动去,似乎睡得不舒服。他放下书,没把她叫醒,反而把她抱起来,让她窝在自己怀中,用衣裳遮掩着。
荀欢自动自发地在他怀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双手环住他的腰,整张小脸埋进怀里,若是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荀欢。
窗外柳絮飘落,像是下了小雪,他闲闲地翻了两页书,拥紧了怀中人。
过了一刻钟的工夫,荀欢呼吸不畅,懵懂地坐直身子大口呼吸,一睁眼便瞧见何长暄的脸,她吓了一跳,疑惑地问:“你怎么在我床上?”
何长暄失笑,荀欢不明所以地低头,这才发觉自己坐在他腿上,双手抱着他的腰。
怎么会这样……她慢慢红了脸,不过也没舍得下去,反而躲在他怀中撒娇:“常鹤,我不想抄经书了。”
“嗯,那怎么办?”他拢好掉下来的衣裳。
荀欢也没办法,她无所事事地鼓起左边的脸,又鼓起右边的脸,就是不说话。
何长暄见了喜欢,忍不住伸手戳戳她的脸,一张包子脸很快恢复正常,荀欢又鼓起来,他又戳,乐此不疲。
玩了一会儿,他掐住她脸上的嫩肉不许她再搞怪,荀欢的嘴巴被迫嘟起来,像个准备吐泡泡的金鱼。
荀欢皱眉,常鹤怎么最近怎么天天以下犯上呢?
她气极,可惜她现在被他捏着,根本说不了话,只好伸手掐了下他的腰,挑衅地看着他。
她挑着眉,眼睛瞪得圆圆的,整张脸却皱成一团,怎么瞧怎么滑稽,他忍不住笑起来,双眼清亮,嘴角弯弯。
荀欢还没见过他这么畅快地笑过,又羞愤又好奇地把他的手扒下来咬了一口,色厉内荏道:“不许笑!”
不过她实在有些喜欢他笑,想留住这一瞬,于是她微微低头,吻了上去。
何长暄一愣,很快反客为主,按着她的后脑勺重重地下压,唇瓣贴着唇瓣,气息缠绵。
另一只手摩挲着她的细腰,慢慢往上,感受着她的颤栗,又恶劣地不让她远离,终于攀上她的肩,荀欢放松下来,他却不自觉地想要往里探,直到触到一片细滑的肌肤,他才猛地回神,重重地吻了一下,终于放开了她。
两人的呼吸都变得极快。
何长暄的额头抵着她的,低声问:“舒服么?”
荀欢还没喘过气来,最近他越来越会了,她渐渐有些招架不住,而且从前的他什么时候问过这种话。
她的脑海中有一瞬间的茫然,没来得及思考便顺应自己的内心,羞涩又大胆地颔首,双眼发亮。
他又问:“喜欢么?”
荀欢抿了下唇,又忍不住舔了一下,有点疼,泛着血腥味,好像被他咬到了。
不过他脸上也被她挠了一下,扯平了。
何长暄不允许她走神,强迫她看着他。
荀欢眨了下眼,伏在他耳边,轻声道:“好喜欢。”
何长暄被她的动作弄得脸红,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想吻她的心情,说出真正想说的话:“以后,你的身边只有我一个,好不好?”
他知道荀欢或许对他并没有什么感情,不过是好奇□□,但是情之一字,只要他一直在她身边,她总会懂的。
当务之急是拢住她的心,让她的身边只有他一人。
他慢慢筹划,编织出一张细密的网,等着荀欢咬钩。
荀欢闻言双眼一亮,她问:“你同意做我的面首了?”
他默默看了她一会儿,揉揉她的脑袋道:“该抄经书了。”
荀欢知道他故意卖关子,也想硬气地不理他,她可是堂堂仪宁长公主,要什么郎君没有,纡尊降贵问一个小小的侍卫同不同意像什么话?
若是刚认识也就算了,她肯定头都不回就把他赶出府。可是现在她有点依赖他了,所以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我抄完了你就告诉我么?”
他微微颔首。
荀欢闻言马上从他怀里钻出来,撸起袖子抓起毛笔,饱蘸浓墨,开始飞快地誊写。
他微微一叹,劝阻道:“你心不诚。”
荀欢白他一眼,真是的,不知道她好奇么?她作势把毛笔拿到他面前比划,愤恨道:“再说话就划花你的脸!”
何长暄握着她的手,把快要滴墨的毛笔按进砚台中,低声训斥:“衣裳还要不要了?”
狐假虎威!
荀欢暗骂一句,可惜这句话不能说,不然他听了肯定要生气。
可是她又忍不住不说,只好换了一句:“脏了就脏了,大不了我送你一件好衣裳。”
说到送,她心中微微一动,抬首望向他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失望道:“我送你的仙鹤玉簪呢,你怎么不簪上?”
何长暄闻言,不自然地摸了一下靠近心脏的地方。
她送的东西,他怎么舍得拿出来给旁人看。
可是她非要等个答案,何长暄不敢直视她,垂眸道:“我忘了,下次吧。”
荀欢甚是失望,一言不发地握着毛笔继续抄写经书。
写了一刻钟的工夫,她揉揉酸痛的手腕,目光不经意触到窗外飞扬的柳絮,再也移不开目光。
何长暄有心与她说话,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于是问道:“你喜欢?”
她失落地摇摇头,眼角微垂,不展笑颜。
她不想说话,何长暄也没再开口,趁她还在愣神,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不等她拒绝,便开始用合适的力道揉捏。
荀欢见状也只是轻轻嗔他一眼,又望向窗外的柳絮,喃喃道:“真的出不了门了。”
何长暄不解,又福至心灵般的想起那日陈太妃身边的老太监对他说柳絮快要满天飞了,他一直当成寒暄,只是那时荀欢打断他们时张皇失措的神情又映入脑海。
他侧首看她,她定是有什么秘密瞒着他,瞒着许多人,只有亲近的人知道。
他也想做她亲近的人。
想到这里,他掀唇问:“为何出不了门?”
荀欢回神,红唇轻启:“你到底要不要做我的面首?”
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默契地同时收回手,一个抄书一个看书,针锋相对只字不提。
檀香袅袅中,小小的书室看似岁月静好,实则暗流涌动。
荀欢抄了许久还未停笔,手上已经有了几道红痕,何长暄不忍,等她把那个字写完便把毛笔抽出来,让她歇一会儿。
荀欢本来不太累,但是她稍稍动了下手,这才发现已经变得僵直,还保持着握笔的姿势。
何长暄轻叹一声,握住她的手揉了又揉。
抄了半天才抄完了一卷,荀欢单手翻了下经书,颓废地喊道:“什么时候才能抄完啊!”
“慢慢来,”他举起她的手,心疼地吹了吹,“明日我帮你。”
荀欢诧异扬眉:“你会这么好心?”
他向来是最公正无私的,荀欢从未想过找他帮忙,没想到她自己不提,他倒是主动说了。
她探头探脑地往窗外看。
何长暄疑惑道:“怎么了?”
荀欢头也不回道:“我看看今日的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他轻轻笑了一声,“我说的是真的。”
“就算是真的,咱们的字迹也不像,”荀欢苦着脸,“这得练多久呀,等你练好了,我也抄完了。”
何长暄闻言松开她的手,提笔蘸墨,模仿着她的字迹继续誊写。
荀欢的心都要提起来了,她眼珠不错地盯着,等他写完第一个字便仔细对比。
看了半晌,她震惊抬眸,居然有八分像。
“你什么时候练的?”她喃喃道,“这么快便学会了?”
“很简单,”他拍拍她的脑袋,“从明日开始,我帮你抄写一卷。”
至于昨日练了一整日的事情,他只字未提。
荀欢果然高兴起来,她把宣纸放在一旁,不经意地问:“最近你怎么对我越来越好了?”
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她回想了一下初见时的常鹤,总是冷着一张脸说这也不许那也不许,都快把她吓到了,谁能想到他现在居然能纵容到帮她抄书?
身后的人没说话,荀欢也没在意,人总是会变的嘛,肯定是她魅力太大,连常鹤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
她偷笑。
“因为,我是来报恩的。”
他忽然开口,语气平缓认真。
荀欢闻言一愣,转身看了他半晌,没想到他居然面容严肃,装的挺像的嘛。
她忍不住哈哈大笑:“原来你也会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且不说她以前从来没见过常鹤,就算见过,依照她的性子,她也不会发什么善心。唔,不过或许会见他长得俊俏,私藏了也说不定。
报恩从何说起?
她没当一回事,笑够了便弯着唇继续抄书。
何长暄没再开口,静静地看着她,眼中的怀念遮不住。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确实是来报恩的。
过了大半个时辰,荀欢撂下毛笔伸了个懒腰,解脱般的大喊一声:“我抄完了!”
何长暄放下手中的书,拿出湿巾帕替她净了手,又端来热茶喂她喝,荀欢享受着他的侍候,微微眯起眼睛。
做完了这些,他又开始轻轻揉捏她的手,从手心到手背又到手腕,力道适中,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舒服。
她忍不住睁开眼睛,望着他专注的模样,心中微微一热。
若是常鹤真的是来报恩的便好了,她想,这样她就能让他直接以身相许了。
唉,真是遗憾。
她默默惋惜了一会儿。
手也按摩完了,他规规矩矩地收回手,又帮她收拾书案,依然没有开口的迹象。
荀欢等的着急,心里像被猫抓过一样,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问道:“你到底想不想做我的面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