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阴影再次笼罩着她,她学聪明了,紧紧地闭上嘴巴,怎么也不喝了,可是有人比她更有耐心,每隔一会儿就轻轻碰她的唇。
往复几次,她也不困了,烦躁地睁开眼睛。
何长暄的脸就在距离她一寸的地方,她想也不想便伸手抓了一下,血珠很快冒出来。
荀欢吃了一惊,呆呆地看着自己略有些尖的指甲,她没用力呀,怎么就受伤了?
何长暄微微皱了下眉,口齿不清道:“蜜饯也不吃?”
是吃他嘴里的么……荀欢抿了下唇,从他身上爬起来,钻进被窝里。
一回到自己的阵地,她便有了底气:“方才你做什么呢!”
何长暄把蜜饯吃了,陈述事实:“喂你喝醒酒汤。”
她头皮发麻,小声问:“怎、怎么喂得……”
“亲口喂的,”他想起前段时间她说的话,轻笑一声,“满意了么?”
她、她那时只是随口一说,他怎么真的做了,荀欢脸上懊恼的神情转瞬即逝,嘴里的怪味还没消散,她转移话题:“还有蜜饯么?”
何长暄把身后的蜜饯盘子一推,大言不惭道:“没了。”
这些东西是春时准备的,怎么可能只准备一颗,可是荀欢现在什么也思考不了,只能顺着他的话道:“那我去梳洗。”
她下床下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仰头欣喜道:“常鹤,你知道么,我见到阿耶了!”
何长暄嗯了一声,摸摸她的头发:“很好。”
“可是我和阿耶说了什么话来着?”荀欢皱了眉,“我怎么没印象了?”
他顿了下,牵强地解释:“许是因为你太过高兴,睡一觉便想起来了。”
荀欢一想也是,她兴冲冲地下了地。
何长暄往下一瞥,忽然见她并未穿鞋,雪白罗袜踩在地上,他脸上一热,伸手把她捞过来,劝道:“穿了鞋再去。”
这几日他早已做惯这些亲密的动作,荀欢也没有发觉什么不妥,见状顺势坐在他腿上搂住他的腰,笑嘻嘻道:“不要,我想让你抱我去。”
她长发披散,妙目盈盈,两人又如连体婴儿般黏在一起,何长暄眉眼微沉,情不自禁地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低头。
他的目光带着侵略性,浑身都散发着摄人的气息,荀欢虽然居上,却也不由得害怕起来,她微微抿了下唇,不敢与他对视。
可是在何长暄看来却是无声的拒绝,他神色一黯,抄起她的腿弯,大步往净房走去。
送到净房外面,他想弯腰将她放下,荀欢却搂着他的脖子不撒手,娇娇道:“里面都是水。”
她今日着实有些磨人,何长暄无法,也不想拒绝,只好抱着她进去,默默地看她梳洗,又一言不发地抱她回去。
荀欢在床榻上打了个滚,又拍拍身边的位置,邀请他:“陪我睡呀!”
“公主府有许多双眼睛盯着,我不能逾矩,”何长暄这次没有犹豫,垂眸道,“我该回去了。”
她没趣儿地叹了口气,又兴冲冲地提议:“那你搬到清酒院不就行了么!”
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何长暄没做声,强压下心里的期待,帮她盖好了被子,又直起腰拉上了纱幔,轻声道:“睡吧。”
荀欢哼了一声,还是乖乖闭上眼睛,喃喃道:“常鹤,明天见。”
他似乎弯了弯唇,荀欢没瞧清楚便坠入梦乡。
像是履行承诺,翌日荀欢一睁眼瞧见的便是他,她揉揉眼睛坐起来,略显不耐道:“这么早过来做什么?”
何长暄神色凝重,一字一顿道:“太妃召见。”
荀欢吓得清醒,不提她都要忘了,昨日春时便被阿娘叫过去,可惜她实在没心情理会,便把此事搁置在一旁,今日这么早便让她去,阿娘定是生气了。
她心中愧疚,快速梳洗之后便坐了轿子往兴庆宫去,何长暄叮嘱她一番,又让春时带了些点心给她,荀欢也没心思吃。
一路上想了许多哄阿娘高兴的办法,可是到了兴庆宫,她又作罢,阿娘生气起来软硬不吃,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在福润殿前下了轿,她悄悄往里看了一眼,院子里静悄悄的,连个宫侍也看不见,她轻叹一声,往小佛堂走去。
这个时辰,阿娘通常在礼佛。
她让春时留在外面,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小心地瞟了一眼阿娘,又跪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
小小的室内佛香浓郁,荀欢静下心,默念了几声阿弥陀佛。
“来了?”
陈太妃忽然出声,荀欢一惊,连忙嗯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唤了声阿娘。
陈太妃没再说话,荀欢抿了下唇,瞧了她一眼,看不出什么神色,所以也没多说。
过了一刻钟,陈太妃慢慢睁开眼睛,荀欢连忙站起来搀扶。
“平日里也没瞧见你这么有眼色,”陈太妃细细看了女儿一眼,“近日去了哪里?”
她们就站在佛像下,荀欢自然不敢欺瞒,老老实实地回答:“去了平康坊。”
想了想,她补了一句:“还去了福塔寺,准备为阿娘祈福,可惜天色已晚,只能下次去了。”
“下次?”陈太妃转身往外走,荀欢垂头丧气地跟着。
“没有下次了,”她回答,“从今日起一直到佛诞节,我都会老老实实地待在公主府,一步也不出府,阿娘信我。”
“自然信,就算你想出去也出不去。”陈太妃冷淡道。
荀欢咬咬唇,想起临走前常鹤教的法子,主动说道:“阿娘,这几日我会潜心抄写经书,每日三卷,会让人给您送来。”
陈太妃目光微动,停下脚步细细地打量她一番,忽然莞尔一笑:“你倒是诚心。”
阿娘笑了!荀欢忙凑上去,笑眯眯道:“我说的是真的,我每日都差人送来给阿娘过目!”
陈太妃点点她挺翘的鼻子,心疼道:“三卷太多了,两卷就好,你也歇一歇。”
果然和常鹤说的一样!荀欢心下一喜,面上却仍然坚持道:“说是三卷便是三卷。”
“连阿娘的话也不听了?”陈太妃嗔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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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 “听的听的!”荀欢连连点头,心中窃喜不已。
“用膳了么?”陈太妃揉揉她的头发,“陪阿娘用些吧。”
这么容易便哄好了阿娘,荀欢松了口气,摸摸空空的肚子,终于觉得有些饿了,甜甜道:“没有没有,自然是要留着肚子陪阿娘用膳的!”
“再急也要先用膳,”陈太妃皱眉拉着女儿往花厅走,又回头朝李奶娘道,“奶娘,去催一催吧。”
李奶娘神色凝重地点头,匆匆走了。
进了花厅,陈太妃捧着女儿的脸仔仔细细地打量一番,叹了一声:“瘦了。”
荀欢揉揉脸,自从出了宫,她吃得好睡得好,还觉得自己胖了呢。
不过阿娘这样说,她自然不会反驳,还多用了小半碗,陈太妃眉间更添心疼:“可怜见的,在公主府吃不好么?”
荀欢忍不住咳嗽两声,她这不是为了让阿娘高兴么,怎么又变成她在公主府吃不好了?
李奶娘递来茶盏,荀欢全喝完了,道了谢便撒娇道:“阿娘,我在公主府吃得好睡得也好,您不用担心。”
陈太妃拿出绢子帮她擦擦下巴上的水渍,眉眼间一派柔和。
李奶娘开口:“只要公主不在娘娘身边,吃睡再好,娘娘也放心不下。”
“说的什么话,我巴不得这个皮猴不在我身边呢,整日闹得我不能安生。”陈太妃掩唇笑,却遮不住眼中的担忧。
荀欢自然瞧见了,忙凑到陈太妃怀中,仰脸望着她道:“阿娘,若是你愿意,可以搬到我的公主府呀。”
哪就有这么容易了,她在心中叹息一声。不过女儿有孝心,她自然高兴,帮荀欢夹了菜,眼里带笑:“快吃吧。”
荀欢赶紧把阿娘夹得菜吃了,摸摸圆滚滚的肚子撒娇:“再喂就吃不下了!”
陈太妃笑而不语,又给她盛了碗汤,看了眼天色道:“阿娘有东西给你,你慢慢吃着,我带春时去拿。”
荀欢捧着碗喝了一口,笑眯眯地目送她们走远。
春时规规矩矩地束着手,低头跟随陈太妃的步子。
“近日公主府可好?”走在前面的陈太妃淡淡开口,没了在女儿面前的温柔,此时她是颇有威仪的太妃。
春时谨慎道:“回娘娘,公主府一切安好。”
陈太妃嗯了一声,忽然问:“听仪宁说,她有一个贴身侍卫,这两次怎么没过来,好让我也见见,看看品性。”
仪宁是荀欢的封号。
春时更谨慎地回答:“是,侍卫名叫常鹤。若是娘娘想见,奴婢下次便叫上他。”
却没说他这两次为什么没来,她也说不出来,毕竟公主和鹤郎君从未对她说过,她心中惴惴,搜肠刮肚般的搜寻着妥帖的理由。
“罢了,这两次都不带他,想必仪宁是不喜他的,”陈太妃摆摆手,“只要他不逾矩,老老实实地做事,替我和她的阿兄们管着她一二便好。”
春时松了一口气,脑海中却忍不住想起昨晚瞧见的场景,他撩开公主的鬓发,在她额间印下一吻……
公主喜不喜欢常鹤她不知道,但是常鹤喜欢公主,她看的真真的。
陈太妃推开屋门,回头望了一眼,疑惑道:“脸色怎么这么红?”
顿了下,她又明了:“你喜欢那个侍卫?”
春时吃了一惊,连忙跪下请罪:“奴婢绝无此心!”
鹤郎君是公主的人,她怎么可能喜欢呢,只是想起那副场景心里有些热,又有些遗憾,可惜常鹤出身不好,不然他绝对能尚公主的。
“随便问你两句,怎么就跪下了?”陈太妃失笑,“快起来吧。”
春时咬唇起身,抬眸时瞧见太妃的手正细细拂过一片红布,眼中带着些许眷恋。她许久才回神,吩咐道:“把东西拿过去吧。”
回去的路上,陈太妃没有说话,春时自然不会主动开口,两人很快回到花厅。
“阿娘!你送了我什么好东西!”荀欢眼尖,放下筷子站起身,瞧见春时抱着的一摞东西,上面盖着红布。
“用来给你解闷的玩意儿,回去再看吧。”陈太妃摆摆手,让春时先回轿子里。
荀欢的心也跟着飞回去了,她眼巴巴地望着春时的背影,拉着陈太妃的手撒娇:“阿娘,还有什么事么?”
“你呀,好奇心真重,”陈太妃笑,又板起脸逗她,“阿娘罚你今晚睡在福润殿。”
荀欢的神思被红布里的东西缠住,气的跺脚:“阿娘!”
陈太妃安抚地拍拍她的肩,正色叮嘱道:“这几日万万不可出门,若是你想见谁,便递信过去,不许一时兴起出了府。”
荀欢自然知道,她点点头,迫不及待道:“阿娘,四月初八那日我再来陪你礼佛!”
终于走出福润殿的时候,荀欢长出一口气,她欢快地坐在轿中,一边拆着红布一边问:“里面是什么呀?”
春时柔声道:“奴婢不知,太妃娘娘把东西交给奴婢的时候便是用红布包着的。”
荀欢更好奇了,她很快拆开,愣了一下,又失望地歪在榻上,喃喃道:“怎么全是书啊……”
这哪是解闷,简直是要命!
她撇撇嘴,闲闲地翻了两本,忽然一个激灵坐直身子,猛地合上书道:“给你这些东西的时候,我阿娘有没有说什么?”
春时不明所以地回想一番,答道:“没有,只是娘娘似乎很珍惜这些东西,看了好一会儿才吩咐奴婢捧起来。”
荀欢自言自语:“原来这些书都是阿娘看过的呀。”
她想了想,又亲自把书包好,叮嘱道:“若是常鹤问起这些书的来历,你一定要告诉他这是我阿娘送的。”
不多时,软轿停在公主府。
春时率先下了轿,又掀开轿帘,荀欢弯腰准备下去,斜里却伸出一只男人的手,她诧异扬眉,把手交给他,借力跳下马车时,她闻见一股清浅的墨香。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荀欢心情很好地打招呼,“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