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又稳稳地起步走了。
碧莲躲在车里,正担惊受怕,听这两人的谈话,心里很是感动。当听到司机说:“家家都团聚在一起吃团圆饭”时,心里更是一阵心酸,伤心的泪水立即涌了出来。吃团圆饭?一家人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过大年,在她的记忆里,只有儿时回忆里有如此幸福欢乐的情景。而近些年来,她根本就不记得在哪个春节里全家曾团聚在一起欢度过。特别是在她爸爸当上市长以后的几年里,他们一家人就再也没有团圆过,她和妈妈连见一次爸爸都很难了。开始,每当妈妈怨起爸爸,她还为爸爸辩护,要妈妈理解爸爸的辛苦,他在为全市人民的节日团聚而牺牲一小家人的团聚。直到有一天,她四面八方听来爸爸的风流韵事,她才渐渐地有些同情妈妈。但是,对于爸爸她依旧没有过一点责怪和恼恨。她还曾天真地想:这证明爸爸很有魅力很能吸引女性,是个真正的男子汉。妈妈已根本配不上他了,也不能体贴关怀他了,他才迫不得已在外面有了些感情的分割。再说现在有几个当官的不贪污不受贿,不搞几个女人包养着呢。时代环境造就了这样的人物,谁能有什么办法扭转呢?
可是现在,碧莲再不愿往下想了……她觉得额上的血已顺着额头流下来,流进她的眼窝与泪水混合在一起了。她的心阵阵地作疼,她恨不得放声大哭一场才算开心,她也才能够再活下去,否则就要快被憋死了。但是她更清楚她现在的人身处境,她将那心中的哀歌,强压在了心府,只任那血泪轻轻地无声地合流……
汽车已进入繁华的市区了,碧莲从窗外装扮亮丽的高楼和闪耀的霓虹灯就可分辨出走在了什么路上,到了什么位置。进入市区后,红绿灯路口的增多,车子停止的次数便多了。她已有了防撞的提防,双手始终紧紧地抓住车座下边的铁架,以防再次被撞伤。
又转了几个弯过了几个路口,车子最后进入了一个大院内。车一停下,司机就欢叫了一声,跳下车锁上车门走了。也许在他家里,妻子和孩子已坐在丰盛的年夜饭前,热切地等待着他的平安归来呢!碧莲想,这个司机一定是个既热爱工作,又热爱家庭的好人。这样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子汉,才最值得赞美呢!她从车窗上偷偷地望见另外一辆客车已停在这辆车的旁边,上边的人正欢叫着走下汽车。她还能清楚地听到几声亲切的相互祝福新年好的声音。
只一会儿,四周便寂静无声了。碧莲趴在车窗边望着外面,又静待了一会,觉得四处确无动静了,也没有人影了,才轻轻地从车尾向车头走去。到了车前门边,她还不敢轻易下车,她又偷偷地趴在车窗隔着窗玻璃向四处仔细地探望了一圈,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她悄悄地走到车门边,拉下门锁销,轻轻地把车门拉开了半边,侧着身子小心奕奕地下了车。
下车后,她沿着暗角墙根,轻悄悄地向大门口靠近。她知道大多单位的门口,都设有门岗或传达室,她可不能让看门的人发现她,否则她前功尽弃不说,还会再次被送进疯人院的。
走近大门边,果见门侧有一大间房子,里边还亮着灯光。她想这个看门人肯定还没有休息,但值得庆幸的是大门虽然全关上了,旁边还有一个小侧门没关上,否则她今晚就出不去了,等到白天别人就很容易发现她。她决定立即从小侧门出去。
于是,她悄悄地走近那间门卫室,走到窗户边,蹲下身子,一点一点从窗台下移到小侧门,又一步步地移出门外。
出了这个院子,没走上几步,碧莲便困乏地蹲坐在了地上,她长出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到现在才算完全地放松下来了。
她坐在地上歇息了好一会,街上的车辆和人流已渐渐稀少了,只留些无言的彩灯,在那里不停的闪烁。这时她才猛地感受到了一丝丝凄凉和冬季的寒冷。经寒风一吹,她额头上的伤口又剧烈地疼痛起来。但是,她现在对整个人身如何处置都不知道,哪里还会顾及那一个小小的伤口呢。她站起身,沿着路边静静地茫无目标地走着。她觉得不停地走着的时候,伤口竟不那么疼了,而且还能抵抗寒冷。于是她便加快了步伐,像小跑一样一个人在街上运动起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