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颠倒山庄(二)

没有惨叫、没有怒吼,也没有留下“挣扎”的痕迹。像被橡皮擦从纸上擦去,一个人的存在,就这样轻描淡洗的被抹杀了。

若非安琪儿掏出传单询问是谁的,猛犸找不到散打哥回来抱团,谁都没注意到他消失了。

何时,何地,消失前干了什么?

如果是杀人规则,就太邪门了。

安琪儿建议:“大家谁身上带了绳子?我建议大家用绳子彼此相连,这样,谁去做什么,谁触发了什么,周围人会第一时间知道。”

但这个建议,被维克多第一个否决了:“没用。小豪的死亡也是……当时小豪、猛犸和我三个人一起跑,跑着跑着,小豪就突然消失了。”

“难道他妈是个灵异本?”仙客来皱眉,“我问你,小豪消失前做了什么,你有印象吗?”

维克多有重复了一遍之前和荷叶说过的行踪:“……要说做了什么,小豪做过的事儿,我和猛犸也做了,实在想不起来特殊的。”

小豪的消失时间久远了,众人又开始回想散打哥有什么异常行为。

可当时四散开来调查,散打冠军个人实力强的,也没队友,竟没人关注他,一时想不出如果是触发了杀人规则,散打冠军干了什么。

雪麓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个细节。

前台东西很少,物品也很陈旧,老式摇铃都掉漆了,但仍旧很干净。

再加上明亮如镜的瓷砖,可以看出,这座公寓楼如今的保有者经常打扫——他很爱惜这里,也很爱干净。

而散打冠军探路时,做了什么呢——他把湿漉漉的脏鞋好不爱惜的扔在洁净的大厅里,还用穿着脏袜子的脚踩了瓷砖。

雪麓抬起眼,对上鬼牌沉郁的眼,愣了一下。

鬼牌这人,身姿挺拔,五官也很英俊。他的面相其实是阳光那一挂的帅哥,可不知为何,他板着脸,愣是让人感觉疏离与冷漠。像这样气质的人,雪麓是不爱与之相处的,总感觉和他们沟通是热心撞在冰块上,热不起来。

但……这个鬼牌,似乎也想到了雪麓所想。

雪麓作为NPC,自然是不会把重要猜测说出来的,可鬼牌这模样分明是也想到了,如果雪麓不出声,身份会被做低。

就在雪麓心中天人交战时,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事情发生了。

一个NPC出来了。

身高一米六左右的中年妇女。

她穿着洗的褪色,但干净整洁的鹅黄色连衣裙,双手裹在亮黄色的橡胶手套里,左手提着一个黑漆漆的铁桶,铁桶里沉甸甸的装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像脏水,随着步伐缓缓晃动。右手拎着黑漆漆的拖把,穿着橡胶雨鞋,从左侧逃生楼梯里出现,朝大厅走来。

走进了,才会发现她的长相十分独特,一双眼大的出奇,眼黑也大的出奇,像是没有眼白。

猛地,她抬眼看到大厅里乌压压的九个人,中年妇女脚步顿住了。

无机质的黑色瞳孔机械的转动过来,像木雕玩偶的眼球在机关上平稳运行。

“你们怎么在这里……?”

雪麓注意到,妇女一开口嗓音很沙哑,清了清嗓子后恢复清朗,像很久没张口说话了。

这NPC出现的猝不及防,不确定是不是土著,几人对视一眼,荷叶向前一步,走到妇女面前。

盯着死气沉沉的漆黑大眼,荷叶忍住身体颤抖,讨好的笑着:“您好,请问您是这里的……呃,住户吗?”

“是的,你们有什么事吗……”

由于荷叶看上去亲切而柔弱,不像坏人,妇女凝重的面色柔和了一些。她高高举起的拖把放在了地上,摆出一副倾听的模样。

见妇女可以沟通,荷叶趁热打铁:“是这样的,我们无意冒犯,但情况实在是紧急……我们本是出海旅游的,但是意外遭遇了海难,本以为要死了,却老天保佑,被海水冲到了这座岛上,侥幸生还。”

“我们发现岛上有这个建筑物,想着可能有人住,就过来寻求帮助了。所以,能帮我们报个海警吗?然后,能不能让我们在这里住下等待救援?我们发誓我们不是坏人,我们会付钱的!等救援船来了,我们就离开!”

这一番话有理有据,情绪饱满,妇女看上去信了。

她粗糙的小麦色手扶了扶胸口:“上帝啊,真是太可怜了,老天保佑,你们没事儿。”

漆黑无光的大眼睛积润了水汽:“我忏悔,我有罪,我刚才竟然把你们当成了坏人,天啊,你们该有多无助……”

越说越难过,妇女竟呜呜哭了起来。

哎不是……一群海难幸存者还没哭呢,你怎么就哭了啊!

这发展的猝不及防,几人面面相觑,安琪儿赶紧安慰妇女:“没事,我们福大命大,还活着呢!那个,所以……你有手机或者电话吗?能让我们报警吗?”

妇女发质粗糙的短发下,戴着金质耳环,手上也有一个金戒指,两个手腕上均带着金手镯。可以看出,妇女是个细心、热爱生活、爱打扮自己的人。

不知道妇女刚才在干什么农活,金手镯下,隐约能看到一闪而过的红色勒痕。

她这一哭,就停不下来了。

她呜咽着:“你们住下吧,这里有好多空房间,想住多久住多久,这是我能给你们提供的唯一帮助了。对不起,我是这么的无能……住下吧,我做饭很好吃的,你们一定要尝尝我的手艺……”

仙客来拉住还想继续询问的安琪儿,把人拉到一边,低声道:“这人精神估计有问题,我们先不要问报警的事了,问问别的。”

维克多挠了挠头发:“谢谢啊阿姨,还没问怎么称呼您呢?”

妇女终于从手帕中抬起了头。

众人这才发现,她脸上压根没有眼泪。

漆黑的眼睛转了转眼球,笑了:“你们……嘻嘻……你们是想好要住下了对吧?叫我小玉婶就行。”

见她恢复正常,维克多又大胆的问:“所以,这栋楼是您的吗?您一个人在这儿住啊。”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小玉婶咯咯笑起来,“楼当然不是我的了……除了我,还有我的丈夫、孩子、小姑子、老人们……我们一家人都在这住……”

猛地,她拍了下大腿:“瞧我这记性,还让你们站着呢。来吧,我带你们去空闲房间……”

小玉婶从连衣裙左侧的口袋里掏了很久,大家都以为她在掏房间钥匙,她伸出手来。

“给你们钥匙,选自己喜欢的地方入住吧。”

小玉婶漆黑的眼紧紧盯着所有人:“哦,忘记说了,每一层楼的1号房间住着我们家的人,所以没有1号房间。”

那双手粗糙、泛黄,各种茧子遍布,这是一双常年劳作的手。

“挑吧,挑吧……别不好意思,”女人咯咯笑了起来,“选择你们心仪的房间,住下吧,住下吧……”

可……钥匙呢?

女人的手里,分明空无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