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格朗特·策兰医院(三)

霍律行看不出情绪的视线, 紧紧锁着眼前的小坏蛋。

察觉到危险,雪麓悄咪咪的后退,准备逃跑。

过膝的白大褂遮住的小腿一晃而过, 白得让人眼晕。

“我不抓你。”霍律行的声音沙哑而低沉,满是无奈与无力, “你说我不理解你,我确实不能。但这几天, 我一直在回想你的话, 并试图去感同身受。”

他看着雪麓因为惊讶而站定,继续温柔的说:“其实, 如果要抓你,我根本不用亲自进入副本,但我就是来了。现在我考虑明白这是为什么了……我只是想和你多接触。仅此而已。”

“你, 你在说什么……”雪麓被他的温柔搞得有些晕, 他不太习惯他这种态度, “你别想用糖衣炮弹迷惑我……”

“我说的都是实话。”霍律行说,“如果你不信任我,我可以向你保证, 在这个副本结束前,我不会对你动手。”

“真的?”雪麓狐疑,“你没和我玩文字游戏吧?”

他试图从面容冷峻的男人脸上找到虚伪或别的什么,可没能成功。

相反,他接收到了认真、温柔, 每一句话都像在说世界上最坚定的誓言。

暗金色的眼专注看人时, 仿佛缀着整个宇宙的星河,而现在里面只有茫然的雪麓的倒影。

霍律行继续劝导他:“我跟着你不无好处。只要我在这个副本里,监察组的其他人就不会来, 你便可以安心的行动了。再者,我实力高……”

他的话音还没落地,便听雪麓抑制不住的欢呼:“早说啊我去!OKKK,你跟吧,想怎么跟就怎么跟!不买辅助宝石也让你跟!”

他抬手和551记了个掌,得意洋洋的掏出口袋里的录音笔,耀武扬威的转了个笔花。

进副本前,他就潜心收集霍律行的“违法”证据,俗话说得好,打不过的人就让他加入,只要他手中关于霍律行的黑料够多,他就不信霍律行能撕破脸抓他。

“我可录下来了啊!清清楚楚,一个字没漏!”他面上一改惶恐,裂出一个坏笑,“你说了,这个副本你不对我动手,而且其他监察组也不来,让我安心行动。哼哼,说出这种背叛组织的话,你要是抓我,我就公布到空间里去,让你没有好果子吃!”

小NPC骄傲的挺着小胸膛,像霍律行不在场一样,大声和自己的毛绒□□统盘算起如何搞事。

明明霍律行该生气自己被算计的,可他只是无奈的笑笑,靠在墙上——这小坏蛋,真以为掌握了他的“违法”证据,十九层就有人能骑在他头上?

他宠溺的望着活力十足的小朋友,还支起一个隔音道具,好让雪麓的“大声密谋”不被其他人听到。

小坏蛋反复无常,还一肚子坏水,可霍律行还能怎么办呢,只能守着他,不让他被监察组其他人抓了。

心头一重大事落下,雪麓可算长舒一口气。

他心情好了,对霍律行的看法也改观了。

男人高大、英俊,对他一直温柔而包容,实力深不可测,权限更是大到没边。这样一种SSR品质的大佬可谓可遇不可求,若非二人从初见就处于对立面,雪麓早就不顾一切的抱大腿了。

现在,霍律行承诺不抓他,还承诺保护他不被别人抓,雪麓的警戒心消失,想到之前自己不太礼貌的所作所为,又有点不好意思了。

他看着身旁挺拔而冷峻的男人,小声地说了一句“麻烦你了”。

霍律行随手摸摸他的头顶的软毛:“没事儿。”

达成“同盟”,放下成见,二人交流起手中的情报。

霍律行说,他的身份权限大,可以调动大部分医院职工土著,但杀人规则也不强:当玩家杀害土著超过5人时,可以将玩家击杀。

雪麓则简单的说了自己桌上的路易斯·乔安的病历:“我怀疑医院里在研究病毒,或者搞人体试验。你那有线索吗?”

霍律行摇头:“我是脑外科专家,今天一整天都没有我的手术。我查看了近几天的病例,没异常。”

他继续说道:“找到你之前,我还遇到了另外四个NPC:二楼儿科的大夫,玛蒂尔达·惠特森;点滴室吊水的12岁小女孩‘玫玫’;我科室来复诊的脑癌病人薇薇安·珍,以及她的陪护家属,男朋友当山秀则。他们四人暂时两两行动,调查相应楼层的线索。”

“脑外科?”雪麓问,“我记得手术科室都在B栋?”

霍律行解释道:“刚入副本时,我和薇薇安、当山都在教堂前小广场,想着来找你,便一路摸索了A栋,还没去过脑外科所在的B栋。”

“你运气真好,”雪麓说,“我醒来的地方是我的办公室,其他人都是玩家。”

交流情报间,一声爆破般的巨声响起,随即是一片尖叫,好像来自一楼走廊尽头的点滴室。

“有东西爆炸了?”周围人群窃窃私语,“进水短路了?总不能是打雷吧!”

二人对视一眼,朝尖叫方向大步冲去,还未拐过走廊,变故再次突生。

地震了。

雪麓没站稳时,还以为是脚打滑,霍律行眼疾手快把他揽住了。

天花板的瓷砖摩擦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吱呀呀”声,地面振动幅度越来越大,随即是肉眼可见的振幅。

走廊两边的长椅咯吱咯吱的反复砸在墙上,世界好像被孩童在手中抛来抛去。墙上挂着的宣传海报“啪”的摔碎一地,办公室门牌歪了,椅子、饮水机砸倒在地,发出沉闷的咚声。

他们所处的位置不好,稀碎物品太多,霍律行一把裹住雪麓,三步并作两步转身冲回大厅,在空阔的地方坐下。

一时间,人群混乱无比,孩童的哭叫和人们恐慌的呼叫此起彼伏。保安大声吼叫着维持秩序,可自己的声音也带了颤抖。几个小护士抱作一团,躲在护士站柜台后面。

在这些人之间,有演戏自然的玩家,也有冷眼作壁上观的玩家。粗略估算着,玩家和土著的比例在1:2。

天一如既往地淹没在黑暗里。路灯未到亮的时刻,路上因为恶劣天气也没了来往的车灯,好像医院外的世界恢复了几千年前自然该有的模样,那样骇人、危险,如深渊降临人间。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后,余震才缓缓消失。

短短几分钟,大厅里便混乱的宛若台风过境。设施四处倒塌,污水、碎物铺了一地,人们惊恐的躲藏着。保安大叔被掉下来的装饰物砸到了肩膀,一个护士正在给他包扎。

雪麓从霍律行怀里站起身,紧盯着漆黑的大门外。

“是我的错觉吗?外面景色和之前看的不太一样?”

“不是错觉,”霍律行微眯起暗金色的鹰眸,“走,去看看。”

二人小心地绕过杂物和人群,走到玻璃大门前。

雪麓怔怔的停下了脚步。

一片荒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