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呢?”江冉淡淡地看向他。
许阳愣了愣神,一时间没有接话。
千年前的人仍存活在现在,这样离奇的猜测,江冉却没有直接反驳,这几乎已经等同于默认了。
乍起的风掠过平静的湖面,带起几缕微不可查的涟漪,又从他们俩之间穿行而过。
山间的风总是无疾而始,无疾而终,人却注定有来处,而这种打断血肉连着筋的根由总是会从日常间的无数小事中透露出来。
对时已没落的古老摄影方式的执着、无师自通的对野外知识的了解、莫名而来的对帕米尔的熟悉和顾虑……
伊朗语、放羊哨、竹筒饭……
往昔种种一一浮现眼前。
现在想来,其实江冉并没有认真掩藏过她的秘密。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许阳问。
江冉不奇怪于他的问题,只是露出了怀念的神色:“以前啊……”
江冉把静静悬浮于身后的跟拍球摘了下来。
在他们聊到翻译器时,两人就已经关闭了直播间,现在只有基础的拍摄和浏览功能还开放着。
打开相册,视线所及的头一张便是山水分明的白沙湖。
“你拍得很漂亮。”许阳由衷地夸赞道。
“这就是我的职业,野外摄影师,”江冉说,“遍游野外,拍摄各种大自然的照片。”
她曾经在西藏无人区和野豹对峙,也曾在零下数十度的巴音布鲁克追寻过狼群的踪迹。
这世界上从没有凭空而来的知识,她翻过山越过水,登过高探过洞,最后成为现在无所不能的模样。
许阳好一会儿才消化完她给的信息。
“你以前在塔吉克做了那么久的客,也是为了拍摄吗?”
“一开始是。”
江冉蜷起双腿,把跟拍球搁放在膝盖上,手指浅浅拨弄着镜头边缘的塑料壳。
“本来是和搭档一起来这里拍杏花的,但当地人实在太热情了,即使一开始语言不通,我也能感受到他们的友好,连送我们的杏干都是特地把杏核剥走了的。”
“所以你们留了下来?”
“对,”江冉点点头,“不过也不只是这个原因。”
许阳:“那还有……”
许阳话说了一半,显然是想等江冉往下接。
然而有问有答的江冉这时候却突然沉默下来,她微微偏了偏头,目光投向远处空阔的山野,瞳仁却是散开的,并没有一个焦点。
许阳没有催她。
过了好一会儿,江冉才缓慢地往下说。
“帕米尔的乔戈里峰非常有名,你现在应该也知道了。”
许阳点了点头。
江冉建议把这场比赛的终点定在乔戈里峰顶的时候,他也做了些考察,或多或少有了一些了解。
“当时地球的第一高峰是珠穆朗玛,但是在我们探险的圈子里,乔戈里峰比珠穆朗玛峰更有名气。”
“它的平均坡度超过四十五度,是世界高峰中垂直落差最大的,远比珠穆朗玛峰更为危险。登顶路上的高寒气候、凶残的野生动物,让很多探险者有来无回,却更让其他探险者魂牵梦萦,我……和我的搭档也不例外。”
后来的事不难想见。
想要登顶死亡高峰,也不是愣着脑袋直接上的,当然需要做各种准备。
江冉和搭档暂居在塔吉克族,一边帮助他们了解更多现代科技,提升生活质量,一边也在为登峰做准备。
可再后面的事情,许阳已经不想往下问了。
既然江冉和塔吉克族相处时如鱼得水,留下了那么多美好回忆,她就没有道理对这里避如蛇蝎,甚至在大家准备登峰时临时退缩,选择继续留在村子里。
只有一种可能,后来的登峰之旅并不如意,大概率是失败了。
然而许阳闭口不问,江冉却没有停止叙说。
她苦笑了一声,近乎于自嘲地说:“我和搭档……想要留下一个传奇,把名字铭刻在乔戈里峰的历史里,没想到最后……”
“是以死亡的形式完成的。”
*
“诶诶诶扶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