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热带雨林20

【……】

几乎没过多久,直播间的顶头一栏里,象征着人气的数值迅速从巨大的负值回升起来。

*

在夜幕降临前,营地里又建出了几间新树屋,用来给新加入的成员居住。

这一波倒是半点没让江冉操心。

曾沛找到心仪的机甲材料后,也没什么事情,一直在基地里到处晃悠,不知怎么就对树屋起了兴趣。她是做机械工程的,图纸到了她手里,瞧一眼便知道关键轴点在哪儿,这批树屋也是她帮着督建的。

而树屋建完之后,曾沛甚至还拿着她优化过后的图纸来找江冉,两人聊了好久都意犹未尽。

任夏阳带的狩猎组已经完全出师了,今天回来时比预定的早了快一个钟头。

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和白志用聊开了,没人再关注小兰花和蚂蚁,见了面还能高兴地打招呼。

也不对,不能说没人关注小兰花。

起码白志用还是很关注的,比如现在,他就往存放小兰花的玻璃罩子上亲了一口。

这一幕正好被江冉拍下来。

江冉的跟拍球如今已经彻底沦为了她的私人摄影机。

直播间屡屡哭嚎的观众们曾经玩过一个梗。

问:在谁的直播间里最不可能出现江冉?

答案十分匪夷所思——正是江冉自己。

当然,江冉本人是不会关注这些言论的,她正在翻阅着自己在这几天拍摄的照片——

纪方和傅柏在树屋中沉睡的模样、红额亚马逊鹦鹉和绿叶的嬉戏、营地里大家各自忙碌的情形、白志用亲吻小兰花的玻璃罩子……

所经历的一切终会过去,唯有摄影会留下痕迹。

不论是写在人脸上的感受、天空和大地的美丽,还是人类制造的财富和混乱。

“江冉!你在干嘛啊?过来帮个忙!”

江冉抬起头来一瞧,原来是傅柏带着后勤组捡完柴火刚回来。

她白天提议,比赛的最后一晚开场篝火晚会,当时傅柏没说话,事情倒是办得利落——

他们几个人是抬着麻袋回来的。

“来了!”江冉放开跟拍球,上前几步在麻袋的边角上搭了把手,“嘶……好沉。”

傅柏喘着粗气:“还不是你、你说的……要点篝火,不然、不然哪儿需要那么多。”

“最后一晚了,有点仪式感嘛。”

“嘁,要不是临别了,我也不会答应。”

“……”

*

晚饭过后,夜幕降临。

篝火升起,熊熊燃烧。

时值盛夏,饶是雨林里也非常燥热,但夜晚与白天不同,在没有房屋砖瓦庇护的野外,入了夜是非常冷的,即使是酷暑时节也能轻易把人给冻成重感冒。

夜间的风带着凉意拂来,正好被散发着热量的篝火给抵消,只叫围坐着的大家感到十分舒适。

“小江姐,这就是你说的篝火晚会吗?”

“对,篝火晚会是地球纪元的欢庆仪式,不过现在才刚升起篝火,晚会还没开起来呢。”

“那我们需要做什么事吗?还是就坐在这儿烤火啊?”

“当然不只是烤火了。”江冉被逗乐了,“我们可以围着篝火唱歌、跳舞、聊天……又很多事情可以做。”

然而大家一时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说话。

江冉想了想,这其实也不奇怪。

星际时代,足不出户的生活方式早已成为常见现象,社交活动都比地球纪元时少了不少,大家不习惯这样的庆祝方式也实属正常。

看来大家需要一个主持人。

江冉四面瞅了瞅,心知没有其他人能顶这个锅,只好叹了口气自己临时上阵。

“大家有什么才艺或是特长吗?”

回答问题就比接话简单多了,大家立即七嘴八舌地聊起来,一时嘈杂不已。

江冉刚开始还在努力分辨,没一会儿就听得头都大了,只好让大家安静,然后按着座次轮流来。

定好规矩,江冉期待地看向大家。

曾沛是头一个,她想了想说:“我擅长制造机甲和修理机械,如果你来找我做的话,我可以给友情价。”

旁边立马有人起哄:“曾大工程师!我找你也给友情价吗?”

曾沛瞥了他一眼:“不好意思,按规矩请到我工作室按次序排单,目前单子还不算太多,只约到了明年春季。”

江冉:“……下一个。”

傅柏是第二个,他兴高采烈地分享:“我擅长打游戏,爱好也是打游戏!我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游戏交互设计师……”

“可你读的是联大法学系。”江冉冷漠地打断他。

“这就是一个令人悲伤的故事了,”傅柏深深叹了口气,“说来话长,还得从……”

“说来话长那就别说了……下一个!”

第三个是白志用,他眼睛亮晶晶的,刚开口一个“小”字才吐了半截,江冉就知道了他要说什么,再次冷漠地打断:“下一个。”

然后是任夏阳。

他先后陪江冉一起救过好几次人,手下带的狩猎组也没出过什么差错,目前在江冉的心目中形象还算不错。

江冉对他满怀期待,但他开口后,从头到位只讲述了自己对各种美食的热爱和追求,甚至还分析了自己这种热爱的心理机制。

江冉:“……”

江冉艰难地听完了每个人的才艺介绍,最后只剩下满面沧桑。

这……星际时代的人也真是……挺独特啊。

看来才艺表演这条路肯定是走不通了,得找个更简单通俗的节目来做,而且得是所有人都会的……

江冉没思索太久就想到了办法。

讲故事总没有人不会了吧?

可等到真的开始时,大家都嚷嚷着让她先来做个示范。

江冉倒也无所谓顺序,便带头给大家讲了个故事。

她娓娓道来着:“很久以前,有一个摄影师。他在野外拍摄的时候,一头巨大的棕熊闯进了帐篷。作为一名专业摄影师,他在那一瞬间的反应不是逃走,而是用相机拍下了一张宝贵的照片——那是他人生中的最后一张照片。”

故事讲完了,但底下有几个人显然不是很开心。

傅柏知道她自己就喜欢摄影,故事讲得又是摄影师,心里不免担忧:“你说的故事,该不会是你……”

江冉笑了两声说:“你别多想,这就是个故事,甚至它本身就是半虚构的。”

“……虚构的?”

“对。”江冉说,“那名摄影师的确是被棕熊袭击了,但他最后并没有留下这样一张照片。当然,故事里的照片也存在,只不过是用软件合成的,为了参加当时的一个比赛。”

“而最可贵的是,这个故事虽然是个乌龙,但它的影响力很大,在那之后,户外摄影师这个职业才逐渐进入大众的视野中。”

这么一说,故事就圆满了许多,先前担心故事和江冉自己有关的人也纷纷放下了心来。

江冉的示范做完了,接下来便轮到其他人讲故事。

大家的故事基本都不长,而主人公也大多都是自己。

很快一圈轮完,傅柏又对着江冉不依不饶:“我们说的都是自己的故事,就你投机取巧,讲个以前发生过的事情,这样不好吧?”

江冉差点笑出来,先前起哄让她做示范的,傅柏也是头一个,现在倒是忘了个干净。

不过傅柏一带头,起哄的人也不少,江冉想了想,还是没拒绝。

“行吧,那我就再讲一个。”

江冉的眼球动了动,她说:“很久以前,有两个摄影师,就简称他们A和B好了。她们是同班同学,也是很好的朋友,志同道合,这种缘分很难得,所以一般摄影师去野外都是孤身一人,她们却回回泡在一起。”

“可惜的是,她们的作息实在差得太远了,A是夜行生物,B却是阳间人。B一直想把A的作息带成正常的样子,所以她坚持了好多年,每天早上7点就在A的房间外‘哐哐哐’得敲门,A大被蒙头不肯理她,她就操着登山爪翻到人家阳台上,闯进房间去掀人家的被子,边动手还要边喊‘都什么点了!快起床,太阳都不想晒你了’。”

“一报还一报,后来她们俩去非洲拍河马进食,晚上B合着眼窝在帐篷里不肯起的时候,A就边解她睡袋边喊‘月亮都不想照你了’。可惜B的脸皮比较厚,任是三催四请各种骚扰,还是能顾着自己呼呼大睡,第二天起来了还要怪A不用心喊她。”

傅柏问:“你讲完了吗?”

江冉说:“讲完了。”

“可是这个故事没有结局啊?”

“结局么……”江冉想了想,好一会儿才笑着说,“后来B终于成功了,在她的影响下,A再也没有赖过床,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好吧。”傅柏撇撇嘴,“前面的故事还挺有意思的,怎么结局那么无聊。”

江冉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话。

傅柏又问:“这个故事又是你从哪里听来的啊?”

他才不信这是江冉自己的故事呢!这个大骗子嘴里就没有实话!

江冉没回答,任夏阳说:“可能是《简史》?我听说这是学历史的人最爱的一本书。”

江冉又笑了笑,还是没说话。

所有人的故事都讲完了,不过距离睡觉时间显然还有很久。

篝火熊熊燃着,时不时噼里啪啦地冒出火星来。

暗黄色的光打在每个人的脸上,然后在他们身后落下黑漆漆的影子。

有人问:“我们以后还能像这样凑到一起吗?”

“当然啊!”很快就有人回答:“这档节目不是预定有六期吗?好像还是取的古地球文化里六……什么的意思。”

江冉说:“六六大顺。”

“对啊!六六大顺!”那个人说,“所以不用担心嘛,以后且不说,咱们至少还要聚五期呢!到时候你别嫌弃大家的脸都看熟看烂了就行啊!”

“哈哈哈哈怎么可能?”

嘻嘻哈哈一闹,这个话题就揭过去了,气氛也重新变得欢快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候,头顶上突然掉下来一大块东西,不偏不倚,正好掉进了篝火里。

江冉定睛一瞧,原来是自己挂在营地出入口的横幅。

大家动作很快,没几秒就把横幅抢救了出来,然而篝火的火势实在太旺,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横幅已经有大半个角都变得焦黑了。

江冉和任夏阳一起拉开横幅,仔细地看了看。

正中央的地方,“欢迎回家”四个大字里的“家”正好被烧掉了一半。

作者有话要说: 1.以虫治虫的法子是亚马逊向导用来防虫驱虫的,不过不确定已经被咬伤了能不能这么治Orz 文里就当它能吧。

2.“摄影记录了写在人们脸上的各种感受、人类继承的大地和天空的美丽,以及人类制造的财富和混乱”,这句是Edward Steiche原话,文里是化用。

3.棕熊袭击的故事来自星野道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