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丽珍在嘴里衔了根宽发绳, 又假作手上被缠住。
外头乱作一团,两名仆女将她扶着坐起,七手八脚帮她解绑。
冯丽珍一直坚持到聂城走进房间, 眼眶悬着的泪才掉落下来。
第一回见这人脸黑成这样,冯丽珍现在是真怕。
“她去哪儿了?”
“我, 我不知道……她带了个小子, 两人一起把我打晕了。”
冯丽珍缩着脖子,努力做出副无辜模样。
孟昕说问她什么都要说不知道。
不知道禁足的事, 不知道孟昕会逃跑,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挨这一记。
只知道自己是世界上最可怜的受害者就好。
聂城也并不指望能从冯丽珍嘴里问出什么。
这个人从头到脚写满了奸诈,看一眼都叫人犯恶心。
“关起来!”
聂城转身大步向外, 吩咐杨随侍, “带上二班, 去冯家。”
府邸私兵, 以前一直养在外头。
爆炸案后, 原本聂修要从皇宫拔几队人过来, 聂城拒绝后,聂修才知道他自己有兵。
聂永墨跟聂永荣,十五岁起荣丽便训了兵士随身护卫,看起来是普通随侍, 实际上人人配枪,安保一级。
聂修自知失职,养兵的事聂城既然告知,他也不多插手, 还拔了些兵器和经费,让他自己安排。
于是外头养的兵,便调了一些回来。
后院原本空荡荡的小楼, 一屋八人,百来人住得满满当当。
一班是随侍班,二班则是新入编的兵士,以前一直分在矿场巡卫,常作野外训练。
这是他们入府,第一次集体任务。
杨随侍带队进停车场,上百人队伍整齐划一,脚步齐整得仿若一人。
停车场几辆矿车开出,车厢站满持枪兵士,行在街上,极引人注目。
聂城白车在中间,彰显身份。
有指点议论的,见到他这辆铁车,也赶紧捂口不言。
这一路过去,声势浩荡。
冯家门前守卫远远看见,便有人一路小跑进去通告。
聂城白车抵达门前时,冯先恒已带人立于阶下相迎。
“城少爷。”
聂城隔着车窗扫了冯先恒一眼,看他一礼低头到底,转面看向前方,“人呢?”
冯先恒一脸迷茫,“您是问……”
聂城抬手,阻止他继续说话,“多的不用说。我只问你,孟昕人呢。”
前几回见面,冯先恒自认对聂城有一定了解。
联姻的事,聂城因为心思在那范姓女子身上,他几次隐晦提及,都被毫不留情地打了回来。
好在聂城这个人,极看重利益。
只要自己能对其提供帮助,不触犯到一些禁忌,是能得到重用及礼遇的。
昨日拿到司机送来的纸条,冯先恒反复思量,觉得自己一力否认置身事外,或许是个办法。
于是明知冯丽珍在聂城府邸煎熬,也忍耐一夜,等聂城上门。
冯先恒以为,聂城或许会将冯丽珍送回,又或者就算有所怀疑,至少也进府坐下谈谈,周旋一二。
他万没想到的是,聂城根本不谈怀疑二字,而是认死了孟昕出逃,就是他们背后帮手。
带着数车武装兵士,一路逼至前门,半句话不谈,只问他要人。
明明只是个年轻皇子,平日相处,也不见得有多少帝王威势。
偶尔对旁人态度和煦,请提意见时,冯先恒在一旁看着,心中不免轻慢。
到底不是有实力母族教养出来的皇子,提不出一点傲气。
身上流淌着来自母亲的不纯血脉,是其最大短板。
幸而被他看中,尽心辅佐。
要不然,可真是团难以扶上墙面的烂泥。
可现在,只淡淡一眼,冯先恒背心便有汗沁出。
从前那些想法,在刚刚他那一声质问,厌烦目光中,烟消云散。
聂城倒不像他那暴虐二弟,怒起来,整个人身上都爆起火花,身边一圈都能被溅到波及,无人幸免。
他也就是那副不变神情,仍是体质虚弱,疲懒的模样。
可那话语中一丝冷意,却莫名冻得人胸口发凉。
而且聂城,他也并非仗着身份强压人一头。
后车下来的百来位兵士,整齐站在冯家门前。
头戴军盔,绑带扣在唇下,姿态英挺。
一身军服,不带任何皇室标识,袖章上小小C字,表明是聂城训养的私兵。
他们举臂提枪,枪口微微上扬,指着出来迎客的一群冯姓青壮,每位都不曾漏下。
冯先恒站在车前,倒是没后头感触深刻。
后面一群听说大皇子亲自登门,穿着华服着急赶来露脸的男男女女,此时若不是咬紧牙关,收紧战战两股,怕是要当场现出丑态。
那黑洞洞的枪口,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顶着脑门心。
就怕冯先恒一个没答好,枪子下一秒就冲出来,灭了冯氏满门。
当初跟聂修闹得不可开交,冯家门前都没来过这样多的兵士,把事情搞得如此下不来台。
要么服从,要么死。
这些私兵,就是聂城表达的态度。
“我再问最后一句,孟昕,人呢?”
冯先恒站直身子,小心地从怀中摸出块手帕,在后方缓慢移动的枪口下,先擦了擦额角滑入腮下的汗水。
紧接着,他又摸出一张折得整齐的纸条,两手托着递出。
“这是范小姐昨日托司机递交的书信,您先看看。”
聂城取过,两眼就扫完了,“所以,冯小姐上门,你不知情?”
冯先恒赶紧解释,“她登门拜访,是因为替范小姐办了件事,去递交表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