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夜半, 整幢房子的人都没睡好。
接来的那个孩子,叫了整夜。
孟昕下去看过,范原重不肯开门, 只说让她回去休息,自己能安抚下来。
开早饭时, 每个人眼眶下都是青黑的。
赵胜人高马大,平时从不知何为精力不足的一个人, 拿着叉子都觉手累。
“不是不能熬夜,为了追捕异兽, 我夜半躲藏在地洞中, 瞪着两眼一晚不睡都不像现在这么累。”赵胜接过兰婶递来的甜茶,喝了一口才觉得恢复些精神。
“我明白。”孟昕点头。
要命的是刚刚想入睡, 模糊有睡意时那尖利叫声刺穿脑仁, 把人硬生生弄醒。
闹上十数分钟后又消停下来, 困意袭来再次进入睡梦,叫声又响。
就这样反复折腾一整夜, 更硬的汉子也能手软得拿不起刀叉,精神折磨最伤人。
“小姐, 我要回去睡一睡,不然下午上课没有精神,会浪费师酬。”小回递上温毛巾,努力撑着眼皮说。
“吃过了?”
“嗯。”
小回游魂一样上了二楼, 有一级楼梯差点没抬上腿摔下来。
“真能养在这儿吗?会不会太勉强了?”
话虽这样说, 但看着范原重抱着孩子出来,大眼珠滴溜溜看人,衣服又穿得整洁,赵胜也没办法说出让他把小蒙送回地下的话。
“头发得剪。吃过饭再说吧。”
范原重也是累了, 将小蒙交到孟昕手上,喝了点乳茶开始吃早餐。
他吃得慢,心事又重,等抬起头来,孟昕已经让兰婶帮着按住小蒙,拿出剪刀准备给她剪发了。
“武器”一亮出来,小蒙又开始扯着嗓子嚎叫。
本来说出去办事的赵胜折回来,三个人按着把事情办了,板结的头发直接扔进了垃圾,被兰婶拿出去倒掉。
回来时兰婶说隔壁有人打听,问这里是不是养了什么认生的兽宠,昨夜闹得厉害。
“你怎么说的?”孟昕问。
“照小姐的话说的,孩子您的远亲托来寄住的。因为住在远郊没怎么出过门,到新环境怕得厉害,过两天就好了。”
孟昕猜到会有人打听,昨天便叮嘱兰婶这样放消息了。
暂时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借口,这是她跟范原重合计过的说法,不管旁人信不信,就他平日人缘,想也不会有人主动上门打探。
想想范原重这样冷心冷面,平日从不与邻里交往的性格,还是很有好处的。
头发没剪很短,耳下稍微长一点,想扎起来的话,可以左右各弄出个小揪揪。
孟昕抱着小蒙又进了洗浴间,这回倒是没叫。
小蒙竟很喜欢洗澡,泡在温水里就很乖巧,孟昕温柔的抚触也很适意,擦身时竟还抱住臂膀不肯松了。
她这样贴着自己,孟昕倒觉得跟猫眼兽有相似,都是很纯的依赖,一双大眼只有自己的模样。
本打算夜里等她睡熟了,再尝试治疗,就像治疗原花时一样。
现在想想是她路走窄了,这么小的孩子,话也没学过,也不知道世间的规矩,没什么不好当面做的。
毛巾擦到背后缝隙时,孟昕看到那点红肿,便用手轻轻按住。
力量涌入,小蒙忽地瞪大了眼睛,好奇地看向孟昕。
她像是有兽的本能,知道这是好的。
“姐姐。”孟昕笑着指指自己。
小蒙动了动嘴,却发不声音,好像这个词很拗口一样。
憋了一会儿,她缩着头放弃了。
孟昕觉得有些疲惫,不过也还好,力量不够的时候及时收手就可以了。
小蒙身上的伤,比她以为的要难搞一点。
看着就是一点擦伤和红肿,但力量探进去,就觉得除开表面,里头还有些根深蒂固的东西在。
怎么说呢?
就好像是使用修复能力,试图解除体内阻止见光的药剂那样。
探进去又落到空处,明明知道那里有问题,却捉摸不到,就算有一点进展,回头再看那些东西又聚拢到一起,拔除不掉。
或许这是自小蒙出生起,就拥有的特质。
想到她是由恶鬼生出的孩子,出生便融入了这些,孟昕就想通了。
只要她自己不觉得有问题,也不一定要强行治疗,这也许就是她自身的一种血脉能力,不是能随意能去除的。
恶魔的角,不是割掉就能变作天使,还要看拥有一颗怎样的心。
如果是异肢因伤口腐烂而引发的特殊气味,那只用治疗反复溃烂的伤处便可以了。
没有破口,分泌物减少,哪怕残留一点点异味,应该也是可以忽略的。
小蒙已经舒服得睡着了,孟昕检查背部。
她不像普通人,伤处愈合得不那么快。
感觉这样的治疗还得进行一段时间才能彻底恢复。
擦干换上衣服抱出去,范原重已等得焦急。
见小蒙睡得酣香,心情这才舒缓下来。
“不会把她怎么样的,只是剪个头发,好像痛在你身上。”孟昕笑着把孩子递给范原重。
“长这么大,第一次剪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