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这里一直溃烂。有一对翼翅要出未出。有时皮肤能融合起来,只留一条肉痕,缝隙里能看到一点点嫩翅,如果一直保持这样,我是可以将她带出去的。”
盖回衣服,他又说:“这是好的时候,坏时若是烂起来,浑身都发怪臭,那味道和她父母一样,是属于恶鬼身上异肢的腐臭味。伤口肿烂,翼翅也变硬变大,衣服都掩盖不了。”
“没办法去除吗?”
“我割过。割了创口更加烂得厉害味道也大,只要有养份,它还是会往外长,根除不掉。”
“除了这一点,没有别的问题了吧?”孟昕问。
范原重摇头,“有。”
“还有哪里?我看不出来。”
“她长得很慢,十年前生出来的,到现在还是五六岁小孩模样。要是带回去,一直不能长成人,谁会觉得这是正常?若是出去与人相处,身上臭味熏天,怎么正常生活。”
范原重叹气,“她还喜食生肉,捉猫撵狗只要是活物都往嘴里塞。万一遇上谁手里抱个孩子,夺过来吃了怎么办?”
“那是因为没有教导。一直给她吃熟食,谁还会想吃生肉?不腥臭吗?”
“带不回去,谈什么教导。”
孟昕突然话风一转,“我在矿洞里,发现了铅银矿的痕迹。”
“你已经看到现在是什么状况了,想在这里开矿?你不怕被里面的恶鬼伤到,外头的人还怕呢。”范原重冷笑。
“或者我有办法治好小蒙背上的伤?”孟昕快嘴说了一句,似有又有后悔。
犹豫片刻,她才接着说:“你带她回去养,我也能照看,顺便把伤养好,你不就有了个孙女。我觉得,她真的不像恶鬼。”
这匪夷所思的话,让范原重瞪大了眼睛。
孟昕试着伸手,轻轻碰了碰小蒙打结的长发。
小蒙吡牙,发出低吼。
不过因为孟昕跟范原重站在一处,还说了许多话。
她没有对这种侵犯做出过激举动,只是哼叫不停,警惕着孟昕的动作。
她的确很聪明,能区别友善与危险。
“至于长不大的问题,少带她出去见人就行了,以后总有解决的办法。”
“话可不能乱讲。”范原重沉下脸,“想要矿?别糊弄我,我可不吃你这套!”
“我有可以治伤的药。”
范原重嗤笑,“什么药?你拿出来,拿出来我看!”
孟昕看向范原重,“上回已经用过了,现在手头没有。回城我能再弄些出来。”
“用过?用到哪了?”
“你被狼熊咬伤的那回,忘记了?”
范原重微怔,又是不信,“那是我自己注射过针剂……”
“你都说过了,针剂放了近十年,又没有低温保存,哪有什么效果?”
孟昕言之凿凿,“没有药,你能恢复得那么快吗?我听赵胜说过,被异兽咬伤,就算能扛过来不异变,也要好几个月休养。”
“怎么还没出来?会不会出什么事?”
“哪有什么事,咱们还在洞里,又没听到叫喊,肯定是安抚住了。”
“啧,恶鬼居然还能养在矿洞里,图什么。”
“要是你家小梅也变了恶鬼,你能下狠手杀她吗?如果你有范先生这样的能力,能建个牢固的笼子,天天照看着,你会不会一样做?”赵胜问。
质疑范原重行为的人不做声了,其他人也停了争论。
按道理讲,变了恶鬼当然要除掉,可事情若真发生在自己身上,能否那样理智。
或者自己下不了手,让别人围杀?
想到这种可能,有人暗暗握紧了拳头,眉头紧锁。
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有什么理由去苛责别人。
何况这么些年,范原重一直保护着这片土地,定下了不许人靠近的规矩,牢笼也锁到了五层,还在持续加固。
他已经做得很好了。
“人呐,说别人容易,换到自己,就难了。”不知谁叹了一句。
“范先生是好人。”
赵胜看向洞中,“出来了。”
范原重缓缓走出,孟昕搀扶着。
“找找阿青吧,快入夜了。分一部分人回去看看,说不定两个人已经转回去了。”范原重看大家都等着自己,摆摆手说。
“肯定回去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有人同意看法。
看看天色不早,大家翻身骑上铁蹄马,孟昕跟范原重上了矮象,沉默跟在队伍后方。
分出两人快马先回山崖矿洞,剩下的人顺着附近常走的道路包抄回去,看能不能遇上阿青他们。
走了一半,前面传回消息,阿青跟阿强已经回矿洞吃上晚饭了。
晚饭挺丰盛,是他们猎的肉狼,肥肥的两只。
大家放松下来,没忍住骂骂咧咧。
赵胜垮着脸,虽气得狠,但又忍不住笑起来,“这兔崽子。”
回去的时候,阿青缩到母亲身边,怕赵胜下手揍他。
“是强叔喊我一起去猎狼的,他说知道那里最近有狼出没,一直留着没动,就是带我练练手。”
阿青拿出自己射中肉狼的那只小箭,“父亲你看,我爆了它的眼。”
箭头上的钩子沾了血,还黏着一簇狼毛,旗帜一般随着他的摆动飘摇。
“不是想去猎杀恶鬼?”赵胜虎着脸问。
“恶鬼我要跟父亲一起出去猎,要你亲眼看见我一箭穿了他!跟强叔一起有什么意思,就算是我杀的,别人都不肯信呢。”
阿青挺着胸膛,自信满满的样子倒让赵胜消了气,“行,下回带上你。”
说着话,握拳朝儿子胸口上轻锤了一下,小身板晃了晃又强行挺住,挺有些战士气势。
“我就说父亲不会打你,父亲心软的。”阿花挤眉弄眼地拖住阿青胳膊,一副自己说中了的得意像。
阿青一笑,“是母亲护着我,他不敢。”
母亲笑着拿指头戳他额头,虽骂着不该不讲一声就跑出去,但明显被这话捧到,本来有的那点气也不知道散到哪去了。
孟昕跟范原重坐在活动区木椅上,远远看着这一家四口和乐融融的模样,心中各有所思。
“我就那一个孙女。”范原重目光追随抱着母亲与阿青争宠的阿花,喃喃出声。
孟昕目光也落在那里,“还是妈妈最好了……”
“你说的药,真有效吗?”
范原重转身,“你要矿可以,但别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