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侦司, 公务室。
姚光脚步匆匆,神色凝重,紧捏着跨刀, 急促地用骨节扣了几下敞开的门板。
沈微低头正批阅着司里最新结的案件卷宗, 他微微仰首, 道:“进来。”
姚光行过常礼, 便立马禀报:“司命。宫里的案子又有了新的发现。已经不是死了一个法师那般简单了。”
沈微抬眸:“嗯?说。”
姚光道:“上次您让我扩大搜查范围, 结果我们在琼露殿紧挨着的素尘殿的水井内, 又发现了女尸。”
“而且,不止一具,是十几具。”
“十几具?”
沈微停了笔,眉头凝住了。
姚光道:“那水井早已荒废,被封死多年。谁知道夜里忽然传来奇怪的响动,之前便有过刺客偷偷钻在井底预备行刺的案例, 值守的弟兄们便合伙掀了盖子,一闻,那味儿差点把他们都送走......再打光一看, 这水井深处居然摞着一叠老高的女尸。”
“最诡异的是,挨近井口的井壁周遭,连贴着一圈写满血红字迹的黄符纸,黄符纸被红线串起, 红线则组成奇怪的阵型穿插在半空, 从中串着许多颗金铃,风一吹就响动, 属实怪吓人的。”
“六司连夜将尸体打捞出后,经身份查明,能辨认出来的都是来自于掖庭的罪奴。有的尸体还新鲜, 大多数都已经腐烂露骨。经得起验尸的,一个个都死得如出一辙,重了奇毒,口鼻流血,嘴唇发紫,肝肠寸寸被毒烧的稀烂,就连骨头都是黑的。”
“出了这么大的事,贵妃娘娘嘱咐暂时先别伸张,说皇上近来龙体有恙,怕皇帝因为此事影响到心情,徒增担忧,增重病情。便将此事生压了下来,说待有结果,再通报也不迟。”
沈微嘴角勾了勾,似是浮起冷笑:“密侦司做事向来不受贵妃调遣。她真是要我们两难。告知了皇上,伤到龙体算我们的罪过。待事明了再告知皇上,皇上会指责我们失责,没有第一时间通禀。”
姚光泛起了愁色:“那我们该如何?”
“我要先入宫一趟。”
“皇上那边,必然是要告知的,只不过消息定然不能在后宫之中传散开来。”
沈微觉得此案与李娥一案必定有联系。
血红字,黄符纸,除了李娥,谁还会在宫中弄这些神神鬼鬼、蛊惑人心的东西。李娥是徐雁雪的人,此案与徐雁雪定也是拖不了干系。
“姚光,先把尸体运回司里好好查验着。琼露殿与素尘殿严加防守,以免其他有心之人踏足。”
“先把消息锁死,宫中人言藉藉,以免将此事传的面目全非,搞得到处人心惶惶。”
“皇上那边,由我来说。”
沈微吩咐着姚光,手指在桌案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脑海之中飞快整理着思绪。
沈微命令:“此案必须速查。”
如若查不出凶手,必然会有一个顶罪的。
徐雁雪这么想治轻轻于死地。如若找不出真相,她有心将“祸水”之事夸大做为掩盖真相的噱头也不是不行。
杀一个祸水,求宫中心事安。
皇上必定也是赞成此事的。
门又被叩响,有探员来报:“司命,恒庙发生动乱。有一屠夫持刀胡乱砍人,此时已被一司制服。死了三位庙中法师,还有六名百姓。”
屋漏偏逢连夜雨。
幸好沈微前天嘱咐江阙在恒庙磐河附近部署了许多人手。往年都是盗窃案落水案多一些,今年怎得出了命案。
还在龙都庙会前的节骨眼儿上。
沈微问:“屠夫为何胡乱砍人?”
根据探员细细回禀。
此事源于庙中有一法师私下贩卖丹药,据说是能延绵寿命,还能包治百病。这屠夫家中有爱妻,缠绵病榻多年,他便拿出家中所有积蓄,同法师手里买了几颗。谁知回到家中,给妻子喂了药,妻子非但病未有一丝好转,当晚就撒手人寰了。且死的模样蹊跷,满头青丝变为白发,一双黑瞳变成碧色,皮肤之上长了鱼鳞一样的纹路。屠夫一气之下,拎着砍刀便去找那法师找说法。
法师解释,是屠夫的妻子是娑枝神座下弟子。吃了丹药终得感化,生时没有尽责,死后也必要回归娑枝神身边。白发、碧瞳、身上长鱼鳞,可不就是娑枝神殿壁画上面她座下众弟子的特征。
有一些平民信徒还在旁替法师说话,指责屠夫,说屠夫的妻子是娑枝神座下弟子他应该感到高兴,而不是来指责法师,生时受罪,不如死了去追随龙王享神仙极乐之福。
屠夫听罢这些话自然是暴怒如雷,一点也得不到抚慰,直接挥刀将那法师顺着脖颈给砍了,说道:“既然你也是娑枝神座下弟子,我看您也下去陪它老人家吧!”
屠夫情绪激动,杀红了眼,一时间又砍了其他法师极其一些平民信徒。幸好一司的人及时赶到,将其就地正法才免去民众大难。
沈微捏了捏眉心,眸中冷冷射出寒光,厉声命令:“派人下去,立刻停止这些丹药的售卖。”
过了一会儿,江阙拎着血剑带领着一司人马,以及屠夫的尸首气势汹汹的归了司。
他剑眉星眸还沾染着未褪的戾气,浑身上下,红黑的官服沾满了大片的鲜血,脸侧也溅有斑斑血迹。
江阙进来就是一句:“他x的。”
接着拿起沈微专用的紫砂盏喝了一口水。
沈微望着欲言又止。
“这屠夫杀起人跟头牛似的,拉都拉不回来。”
“这不要紧,要紧的事还碰见了我老娘。我老娘就夹塞在那人群里看热闹,也不知道躲一躲!”
沈微问:“你老娘......不是,侯夫人没受伤吧。”
江阙叹了口气,愤愤道:“那倒没有。只是我娘也买了那药,昨天还给我吃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