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光用胳膊肘戳戳江阙胸口:“司里没出大事, 司命出大事了。”
江阙本就好奇:“啊?那背的谁啊,什么重犯要他亲自背。”
姚光脸上浮起一抹神秘兮兮的笑:“你跟着你师兄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有道理。”
江阙兴冲冲的跟了上去。
姚光搓搓下巴,他连晚上饭堂里聊天的话题都想好了:“聊八卦吗?江司长用命换的。”
沈微将温轻轻背回自己的公务室, 将她放置在平日里处理公务的桌案上。
司里的桌案天天都有专人为他收拾, 所以没有棠川阁那么乱, 还算是比较整洁。
温轻轻摘下兜帽, 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来。
“沈微哥哥。太疼了, 有没有止疼的药?”
沈微点头, 转身就打开一边的木柜,从里面挑选了几只瓶瓶罐罐出来。什么叫做久病成医,他能治愈外伤的药品基本都很全。
沈微弯下身子,将温轻轻带血的纱布一点一点解开,解到最后一层的时候,看到血肉与纱布粘合在一起, 他都有些不忍下手。
对自己的话他必定是果断一拽完事,但是他怕她痛,几乎是屏着呼吸, 一点一点撕扯开来。
江阙闯进来,看见坐在桌案上的温轻轻双颊浮着霞光,额上渗着细小的汗珠,眉头锁着, 葱白的手指咬在唇间, 时不时透过指尖的缝隙嘤咛一声。
接着他看到桌案下露出半个头来,是沈微。在温轻轻身下不知道在鼓捣什么, 再接着,一阵不太和谐的对话入耳。
“太痛了吧?”
“沈微哥哥,没事的, 我能忍住,你看着来。”
江阙的脸倏尔一红,犹如被一道惊雷劈中,他此时自我催眠“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不存在,我是空气”,默默后退几步。
但是已经迟了,沈微从温轻轻身下微微探出半个脑袋,把他叫住了:“江阙?”
他以为他活不过今晚,他的遗言是杀了姚光。
沈微瞪了他一眼:“愣着干什么,过来。帮我把纱布找出来。”
江阙先是“啊?”然后试探的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了沈微掌心里,一只血淋淋的足。
沈微语气不大好:“乱看什么?纱布。”
江阙才反应过来,狗爬着去拿纱布。
“轻轻姑娘咋回事啊?”
江阙将一卷纱布从桌案下的抽屉里拿了出来。
沈微低头仔细给温轻轻清理着伤口:“不该问的别问。”
江阙道:“姚光死小子,非说你羁押了一个重犯,我才说过来看看。”
很好,锅不能他一个人背。
“咝......”
温轻轻倒吸一口凉气,这伤口很烦人,一个也就罢了,它是细细密密成堆的,牵一发动其身,疼起来也是深深浅浅的,折磨人。
江阙急冲冲道:“师兄,用那个绿瓶瓶的。这个镇痛。”
“好。”
沈微换了绿瓶子的,他之前用药,只管用最狠的好的最快的,江阙说的那一瓶,是舒服一些,适合轻轻。
温轻轻眼神划过江阙,视线停留在江阙的胳膊上。
“江司长,你也带了这个灵珠。”
江阙抬起胳膊,晃了晃腕上系着的那串血红色灵珠:“这个啊?害,我娘非让我带的,说是庙里求来的,说我天天和死人冤鬼打交道,用来挡煞气的。”
“噢对,师兄,还给你带了一串。”
江阙说着就去掏身上,结果掏了半天没掏着。
“哎呀,好像忘带了。”
沈微抬起胳膊,晃了晃:“我有了。”
江阙道:“啊?谁给你的?师父吗?凭什么,给你不给我。”
沈微抬眸望了望温轻轻:“轻轻给的。”
温轻轻笑笑:“这个手串我们阁里的姐妹人手基本一串了,听说能当煞气我就给了沈微哥哥。”
温轻轻是不迷信,但是对沈微,又生出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江阙点头:“原是如此。这玩意儿啊就是求个心理安慰。我娘最近跟魔怔了似的。天天在家拜神像,奇奇怪怪的东西没少往家里带。”
温轻轻想到李绿宜。觉着她的推销手段着实惊人,下到勾栏瓦舍,上到宫廷侯府,通通被安利了这样一串灵珠,妥妥的恒庙销冠。
沈微说:“纱布,三尺。”
江阙乖乖撕下一截,递给沈微。
沈微道:“进来去恒庙祀水的百姓太多了,盗窃事件,落水事件屡发不断,多安排一些人手在磐河附近。兰昭寺有禁军管着倒是无妨。”
江阙“嗯”了一声,又道:“师兄,我娘说了,喊你过几日去府里吃饭呢,师父吟儿也一起。”
沈微点头:“好。对了,之前你受伤时候的椅车还在吗。”
江阙道:“在呢。”
两年前,宫中百花宴,江阙为了偷看扶风国送来欲要和亲的公主,屋顶失足,痛摔两蹄,为他的人生光荣的画了羞耻一笔。
江阙是个关不住的,侯府躺了几天,便非要闹着要出门。侯爷找工匠为他造了一把木制的椅车。
平日里,被仆人推着出门,最起码还能晒晒太阳。
久久,晒太阳已经不能满足他了。
那几个月里,江阙利用椅车,给自己立了一个腿不能行、病重残疾的孱弱少年郎。虏获了多少世家小姐的同情心......
后来事发东窗,江阙被几个被骗的世家小姐联合起来险些真把他给打残了。
江阙挠挠头,并不太想回忆起那段黑历史:“在呢。”
“明日送过来。”
沈微给温轻轻脚上包扎的纱布系了一个自认为完美小结。
江阙道:“得令~”
温轻轻低头看了一眼沈微给她纱布打的结,不禁笑道:“还是蝴蝶结呀。”
沈微问她:“什么是蝴蝶结?”
“嗯——你这个就是蝴蝶结。”
温轻轻觉得沈微给她的脚包的特别像个小粽子,可爱极了。
沈微对他的包扎技术十分满意:“喔,我见你绑胸带总喜欢这么绑。”
温轻轻鼓励他:“很好,像个胖乎乎的小粽子。”
沈微一直蹲着,腿都麻了。他站了一会儿,又蹲下继续去绑另一只。
江阙算是开了眼界,他还没见过沈微这么“伺候”过人。
“师兄,我还有事,先走了。”
江阙觉得再呆下去,沈微又该眼神刀他了。
沈微瞟了一眼江阙,流露出“你还算懂事”的神情来:“嗯,记得明日带椅车来。”
温轻轻大概明白椅车什么意思,就是最初代的轮椅罢。
挺好,最起码她不用像个残废躺着。
“沈微哥哥,待会你送我回镜花阁嘛?”
温轻轻总觉得待在密侦司怪怪的,尤其是想起贺九州,未见其人想起却忍不住心生寒意。
沈微道:“不回去。晚上一起回棠川阁。”
“啊?”
温轻轻知道贺九州回来了。他四年前率领逐风千里迢迢跑到云州青郡团灭了温轻轻全家,如今再见她这个余孤残血,岂能容她纠缠着自己心爱的徒儿?
沈微知道温轻轻的顾虑,解释道:“我师父已经搬走了。搬到到我为他提前一月租好的府宅里去了。”
“轻轻。”
沈微的神色变得十分正经。
温轻轻认真竖耳倾听:“嗯?”
“我买了宅子,下个月就能搬进去了。
“我们一起,只有我们。”
沈微说着,指腹摩挲着她的面颊,目光灼灼,他微微露出一个笑,昙花一现般,令今朝所有方物都跟着这个笑失了颜色。
温轻轻的心犹如枯木逢春,是庄周梦蝶,痴梦一场么?不管了。
“真好,只有我们?”
“不行啊,还要有大头。”
“秋禾,冬月,也要一起。”
温轻轻笑眼弯月,目光婉转。
沈微戳戳她的心口:“你的心怎么装的下这么多东西呢,你太贪心了。”
温轻轻回戳着他的胸口:“那你的心里呢,我不信只有我一个。”
沈微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妻子的位置只有一个啊。”
温轻轻垂下睫羽:“什么妻子。我如何能配做你的妻子。”
沈微板着脸,似乎有些生气了:“轻轻。”
他弯着腰,用自己的凉唇在她的唇上轻轻碰了碰:“你要信我。”又衔着她的唇珠咬了咬,提醒她:“信我。”
剩下的话都是从亲吻间的缝隙里透出来的:“别的......我都......不想要,轻轻。”
“别的我都不要。”
“我只要轻轻。”
他轻吐着热气,等最后一句话说完,他要他的爱意都揉进了吻里。
沈微这次异常温柔,气息交融间,轻吮慢捻,要将她柔上云端一般,酥酥绵绵。
他顺着雪颈往下,标记了几朵红梅坠在雪地。
他怕把她的脚碰到了,索性将她的双腿跨在腰间,微微一倾,将她的细腰困在怀里。
“轻轻。”
他呢喃着,在她唇上点点落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