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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同晏鹭词交底的那天, 晏鹭词淋湿着眼睛,最后也没能说出关于他自己的一星半点。
他想说却不能说。
那她就要让扼住他喉咙的人亲口说!
晏鹭词没有要阻止她的意思。
这是他孤苦了这么年来,第一次有人挡在他的面前, 为他出头。
他静静地立在她的身旁, 望着她的侧脸, 像是望着刺穿黑石屋子、热烈灿烂落到他身上的第一束光。
陆秧秧看着久久沉默的罗义, 再次向着他逼问。
“我在问你话。”
她并不介意耐心地对着他重复, “我在问, 你们用了‘扼颈’,想藏起来的究竟是什么?”
罗义似是极不想听这桩事。
他眼神晦暗地撇开脸,嘴上横道:“你想知道,怎么不让这个小畜生亲口……!”
他的话未说完,就变成了痛苦的闷哼!
困囚笼的笼角突然化出一条刺链,如露出獠牙的尖头长蛇, 冲而贯穿了他的一侧琵琶骨!罗义噗地喷出了一大口血,嘴里的鲨鱼牙齿染满了鲜血,显得愈发血光森森。
“嘴巴放干净!”
陆秧秧低声喝他!
“他是晏自闲, 是晏河川的儿子!天底下所有人都欠着他,没有人能羞辱他!”
晏鹭词的眼圈忽地红了。
他滚动着喉咙,一点点昂起了头颅。
见罗义还不出声,陆秧秧动了动空着的左手, 整个困囚笼便如活了一般, 四面八方数条刺链寒光凛凛,对准了他的奇经八脉。
但罗义实在是个硬骨头, 她已将他折磨得没有一处好肉,竟还是撬不开他的嘴。
但陆秧秧还有办法。
西南山谷被外界叫做魔教,从来都不是因为他们强大的灵力, 而是他们曾经使出的阴邪手段。
很多招数,她不用,不代表她不会。
她知道有一种方法,专门对付罗义这种专练兵器的玄门人。
他们自小与本命的兵器一同修炼,灵力与共,时日久了,兵器内便也孕育出了灵筋。
她的办法,便是针对这条灵筋。
对弱些的兵器也许行不通,但青铜戟强悍如斯,必定已经到了人与武器同心同体的境界。
一旦抽走了这把青铜戟的灵筋,罗义便同样会受到重创,灵力尽失,沦为废人。
对玄门中人来说,最恶毒的,不过是令他沦落为一个再无半点灵力的废人。
一直没得到也就罢了,可得到了却失去,没有几个人能受得了。
这个法子,原本是西南山谷几代前一个被御剑修行者斩断了双腿、带着满腔恨意的老者想出来的。
后来有段时间不慎流传到了外面,被些不三不四的人学了去,不知多少前途无量的子弟遭到毒手,无法接受、最终自绝而亡。
这件事导致那几年御着兵器的玄门人人自危,许多年都没有人敢走”御兵器“的这条路,传承险些断绝。
后来也是经过了一番血拼清洗,才将会用这个法子的人杀绝。
就陆秧秧所知,它已经在外面失传许久了。
她掌心悬起三枚铁钉,在捆着五丈青铜戟的铁链松开的瞬间,手掌一推,将钉子拍进了青铜戟内!
罗义终于发出了今天的第一声惨叫。
陆秧秧不为所动,手指一扬,钉住了青铜戟灵筋的铁钉便开始一寸寸向外拔起,将灵筋一点点抽出。
始终硬扬着脖子的罗义终于佝偻了后背,开始狰狞蜷缩。
可他分明颤如抖筛,却又大声狂笑,像是见到了这世间最可笑的荒唐事。
“你用这招?!你用这招?!多有趣啊!”
他的牛眼放着光,“你以为西南山谷事变是我们几人所致?不!害了它的,就是这种阴毒的邪术!一个天之骄子,天纵奇才,被人从云端打落,自然恨意滔天,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要将这害人邪术的门派铲灭干净……”
陆秧秧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可她又像是知道了,心口闷痛得厉害,几乎透不过气。
但她死命地掐着自己的手指,掐到皮肤淤血发紫,没有让情绪在脸上露出一点。
“你还没有回答我!”
陆秧秧像是丝毫没有受到他的影响,再一次肃然地厉声问道,“‘扼颈’要藏的,到底是什么?!”
他想看她崩溃失控,想回避她的问题。
但她不愿意。
她要逼出他的崩溃,她要让他失控!
“你忌惮一个民间流传了不知多少年、连小孩儿都背诵的《中山狼传》,是因为你心虚。你对河川先生的儿子动辄打骂,甚至动了杀心,是因为你害怕。因为你做的事不忠不义、对不起天地、对不起良心,所以你时时胆寒、怕天打雷劈!”
陆秧秧缓了一口气。
“五丈青铜戟,好威风的兵器啊。你为了拿到他,跌入了霸气山庄的剑山之下。晏河川背着奄奄一息的你,一步一步从剑山之底攀爬而上,数个日夜,九死一生,这才有了你如今无限的风光。救命之恩!再造之德!你是如何相报?!!!”
罗义眼神仓皇闪避,脸上的肉不受控地几度扭曲,极力回避却无果,最终在陆秧秧的那声怒斥中赤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