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静对老钟敌意颇大,原因是前两年母亲突发急病生命垂危时,老钟在外演习,直到老婆咽气后才赶回,连最后一面也没见上。
当她和母亲娘家人一起在老钟身上发泄悲怒的时候,钟莹上去替老钟挡了两下,从此钟静也不待见妹妹了,骂她白眼狼,和老钟一丘之貉。
钟莹回忆这段的时候觉得钟静脑仁儿长歪了,本就是一家人,老钟也不想死老婆,迁怒他有什么用。这两年钟静虽然不住家,但老钟的一举一动她了如指掌,全赖有个舅舅也在后勤部当兵,暗中盯老钟盯得紧呢。
钟莹头摔破了她都没回来,胖婶上门两趟她就收到风声了,有病啊,得治。
其实钟莹并不关心这些,原身记忆随便接收接收就好,她更关心自己的处境,关心自己是怎么死而复生,又复生到三十三年前的。
比起重获生命的幸运,钟莹觉得这更像一个惩罚,一次灵魂流放。惩罚她的叛逆和不知珍惜,流放到陌生年代来受苦受难——无趣,落后,环境差,还要重新念书,实惨。
含着金汤匙出生,家族不遗余力地供给她,培养她,她凭什么只索取不回报?老男人没有亏待,明媒正娶聘为发妻,扶持许家,婚后予取予求,从不干涉她的自由,甚至不曾强迫她履行妻子义务,她仍然不开心,仍然觉得全天下都欠了自己。
五年婚姻,她报复性挥霍,对他少有温存,连个孩子都没生出来,如今死了,两家的联系也就断了,他还会对许家假以辞色么?爸爸或许想再送一个女儿进门,可她知道,他不会接受,毕竟当初丈夫点名娶她,也是有原因的。
钟莹呼吸着八十年代的空气,躺在八十年代的木板床,吹着八十年代的电风扇,床下还放着八十年代的痰盂,深深后悔并反省着,如果时光能重来,她定会收敛些……
“叩叩。”后窗玻璃被敲响,薄窗帘外两个脑袋影子晃来晃去。
钟莹不理,敲窗声锲而不舍,她烦躁地爬起来,跪在床边,越过写字台把窗帘掀开一条缝:“干嘛?”
李舟桥眉眼弯弯,龇着大白牙冲她笑,另一个男孩比他小些,光溜溜的脑门上一层油光,还在不断叩窗。
钟莹只好把窗户打开:“太热了,我要在家预习,不出去玩。”
“晏辰从北城回来了,下午请大伙儿看电影,黑楼孤魂,听说可吓人了,你去不去?”
钟莹浑身一凛,汗毛瞬间立了起来,“你说谁?”
“晏辰啊。”
“是晏殊的晏,良辰的辰吗?”
“晏殊是谁?”
“他有个哥哥叫晏宇?”
李舟桥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是啊,半个暑假不见,你连晏辰都忘了,脑袋真摔出毛病了?”
钟莹缩回手放下窗帘,跌坐在床上,脊背冒出一层冷汗。
一个名字成了记忆触发点,关于晏辰的点点滴滴慢慢涌入脑海。钟莹当然记得这个人,他是原身幼儿园,小学,初中同学,晏参谋长的小儿子,住在离后勤部隔两条街的军部大院里,常来家属院玩。他亲哥哥叫晏宇,今年十七岁,一直在北城读书。
五年后,一九九三年,北城许家长孙奉子成婚,同年生了一个女儿,取名许思莹。
二零一六年,二十三岁的许思莹嫁给了四十五岁的晏宇。
二零二一年,许思莹横死,又在三十三年前的另一具皮囊里……复活了。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开张,欢迎光临。无特殊情况保持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