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特么一周七天,一人一天。
众人看苏城的目光像是看一个疯子,唾骂一句“疯道士”就匆匆跑掉,好像身后有恶鬼在追。
苏城砸吧砸吧嘴,微微蹙眉——亏他刚才还小小的期待了一下,结果一个真正的狠人都没有。
刚要拿起拂尘跳下树枝,就听见怯生生的童音,“我捡了刀,你刚才的话算不算数?”
青年道士露出波澜不惊的神色,正要做出掐算的动作,却听“嘎吱”一声,那根树枝居然生生折断,还好苏城动作快,稳稳的将脚底定在地上才避免出丑。
他轻咳一声,将手里的拂尘规律性一挥。
“自然算数。”道士垂首,忽然起了逗弄心思,于是放轻声音道,“小姑娘,你的胆子很大,知不知道贫道是什么人,万一把你卖了怎么办?”
明明刚才还被欺负的那么惨,现在却捡起刀对着一个陌生人问话。
透过特制的白练,眯眼的苏城看见女孩明明怕的发抖,却没有像那群人一样逃跑。
“我赌你不会,”女孩握刀的手紧了些,似乎在从中获得什么勇气,“堂堂钦天监,何故为难一个不受宠的公主?”
“而且,皇弟取你双眼,难道你不恨他?”她的声音从开始的发颤,逐渐变得坚定,“我也恨他,所以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不过这位钦天监与传言不太一样。
传言里的钦天监大人不苟言笑,做着如古代族群祭司的工作,因此最为严谨、冷淡,对皇帝更是忠心耿耿,甚至不惜剜眼表明态度。
今夜的遇上的道士却是不羁、邪性,擅闯后宫,张口闭口都是“杀了皇帝”,而且闻上去还带着淡淡的酒味,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道士。
听了女孩的话,道士微怔,接着摇了摇头。
“您说得不对。贫道与陛下又没什么深仇大恨,眼睛呢,也是贫道自己给的。而且如果单纯为了一个恨字,贫道为什么要带上一个累赘呢?”他的声音缓慢,满满都是对小孩子顽皮的包容,“公主殿下,你还有什么别的理由吗?”
他说他不是为了恨。
女孩鼓足的勇气像是被针扎了的气球,多年来的自卑感让她下意识低下头不敢说话。
理由……好像没有什么可以想到的理由了。
她原本想用共情获得道士的同情,可道士对此不以为意。
道士自己就可以搞定,似乎……自己确实是累赘。
“既然这样,”道士打了个哈欠,已经转身要走,“贫道赶时间,刀就留给公主殿下做见面礼吧。”
女孩抱着刀不知所措。
这个人放下那样的豪言壮语后就毫不留情的要走,像是匆匆擦肩而过的陌路人。
赶时间……是意味着他着急去寝宫刺杀皇帝吗?女孩有一个大胆的想法,道士杀了皇帝之后,说不定道士自己会去当新的皇帝。
“我想当皇帝。”
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会觉得如果失去这样一次机会自己接下来的生命里绝对会很后悔。可话说完她自己就已经开始后悔了——自己一定是疯了,居然对着一个不知所言的疯人说出这样的疯话。
我想当皇帝——是怎样贪婪无知的话语?道士又凭什么要帮自己呢?女孩越发觉得羞耻,恨不能回到刚才的时候老老实实闭上嘴巴。
但看见道士蓦地停下脚步,饶有兴趣的转身看她,脑子里热血上头,竟然开始许诺起种种好处,“如果我当上皇帝,慎琼观将是大昌唯一认定的正统,每年赐国库的1/20作为赏赐,”她忽然又想起来这个条件现在的皇帝也可以做,且对方会做的更疯,说不定可以把国库对半送给苏城,于是又小心翼翼的补充道,“钦天监将化为一品官员拥有参政的权力……”
前一半苏城听的觉得还是挺不错的。
毕竟现在的小皇帝虽然一时上头可以做到国库对半分送给自己,可问题是送完之后这个国家估计直接就亡国了,所以苏城还是更喜欢可持续的得到小钱钱。
1/20也是一笔很为庞大的钱了,到时候商量商量改低些也不错。
可后一半……
“打住,”道士义正言辞说,“参政什么的就大可不必了。”
参什么政?他只想当一届富贵散人,现在的生活他十分满意,每天就需要在群众那边演几次讲,除了上司阴晴不定之外一切都很奈斯。
让他每天上朝打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女孩觉得十分沮丧,觉得自己似乎没什么别的价值可以吸引对方了。
然后他慢条斯理的用拂尘扫了扫身上的灰尘,转身前走,听女孩迟迟没有脚步声,于是蹙眉道,“还不跟上。”
“……啊?”女孩反应迟钝片刻才意识到对方是同意了这个荒唐的愿望,小步追随问,“你同意了?”
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既生怕对方是在开玩笑耍她,又担忧他们能否成功的杀死皇帝。
“让我做皇帝会很麻烦的,”女孩还是忍不住小声道,“我是女子,女子怎么能当皇帝呢?而且,皇帝一般不让身体有残的人做……”
她自己实在想不出来自己登临高位的样子,于是难免絮叨起来。
道士忽然停步,伸出食指正好点在女孩额心,“你很吵。”
被夜里的冷风吹了许久,苏城的酒劲被吹散大半,浑噩的脑子这才意识到一件格外重要的事——他崩人设了。
自己自入京以来走的都是机关算尽的冷清道长设,只有在对上熟人时才会露出真性情,结果自己刚才喝醉了酒,居然吐露内心压抑多年的东西,答应了别人这样荒唐的请求。
明明是打算去找那只蚯蚓,结果稀里糊涂的收了个傻孩子。
酒,果真是误人大事!
话说多了难免有些口干舌燥,道士随手掏出酒葫芦饮了一大口。
“……哦。”
虽然对方的语气是不耐烦的,但女孩还是清楚的感知到对方似乎并没有恶意,好像只是单纯的……不想带孩子。
她觉得自己这个比喻好奇怪。
而且道长也好奇怪,刚才的三个字好不容易找回清冷道长的感觉,喝完酒后步子又看着轻飘飘的像是醉了,走的方向与皇帝的寝宫也是南辕北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