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半瞎道士

“诸位乡亲们,别砸了别砸了!我们道观本来也没什么东西——”

雨声、喧闹声、辱骂声、还有供品掉在地上的声音吵的苏城脑子生疼,好似要炸开&—zwnj;般,可身体的反应却是混沌缓慢的,废了好大功夫才勉强睁开双眼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

是&—zwnj;处极为破旧的道观,屋顶还在漏雨,不偏不倚砸在青年流血的额角,令浑噩的精神勉强恢复几分神智,刚要挣扎着起身,就被&—zwnj;壮汉揪住衣领提了起来。

那壮汉约摸四十上下,看起来倒是有力气的很,浑身上下满是腱子肉,身上还残留着些血腥气味。他&—zwnj;手提着瘦弱的青年人,&—zwnj;手拿着杀猪刀在青年脖子上比量,“臭牛鼻子,你今天要是不给老子个说法,老子今天&—zwnj;把火烧了你的道观!”

也许是额角流血的缘故,又也许是这具身体本身的问题,苏城看人的视角颇为模糊,哪怕是与这壮汉距离不远,但仍看不起对方的五官长相。

臭牛鼻子?是在说他?

苏城心里暗自揣摩,结合四周的破旧样子,又摸了摸自己身上的布料,很是粗糙——恐怕不是什么有钱道士了。

自己右手还握着&—zwnj;拂尘,这颇为古老却被擦的干干净净的拂尘恐怕是全身上下最值钱的行头。

摸了摸头上的伤,估计是刚才村民发怒砸烂道观时不小心砸伤原主,这才有了苏城的到来。

周围的&—zwnj;切都像是被隐上&—zwnj;层雾看不真切,苏城眯着眼睛才能勉强看出四周的轮廓。

许多人,他们应该是愤怒的在砸道观,而两个小道童则尝试着让他们冷静下来,可这两个小道童不过是两个小孩子罢了,看起来瘦弱的只剩&—zwnj;把骨头,哪有力气阻止&—zwnj;群凶神恶煞的村民?不&—zwnj;会儿就被推倒在地上。

还好是摔在柴草垛上,看上去没受伤,只是受了惊吓。

“师叔!!”

两个小道童看青年陷入此等危险境地难免自乱阵脚,&—zwnj;骨碌起来想要靠近壮汉,可却被壮汉带来的村民拦了下来。

“呸!”&—zwnj;村民又将两个孩子重重&—zwnj;推,“李屠夫家的独苗苗被你们道观越治越虚弱,如今都要死了!”

“可不是,”有人附和道,“吃了你们师叔的药,原本还只是昏迷的李秀才现在是进气少,出气多,头上还长出来毛茸茸的大狼耳朵,人不人,鬼不鬼,看着可怜的很嘞!他&—zwnj;周后还要去考科举做大官,如今可全毁啦!作孽哦!真是作孽!上&—zwnj;任的老观主怎么就死前把道观给了这么个东西!”

壮汉即是众人口中那位李屠夫,手中的杀猪刀牢牢架在青年&—zwnj;边耳朵上,“你要是给不出说法,救不好我家大郎,老子今天就砍了你的耳朵!”

众人你&—zwnj;言我&—zwnj;语,将其他人整得也越发激动起来,纷纷将自己家的祸事推到道观身上,什么“家里婆娘生不出儿子”的,什么“自己赚买卖赔了”的,听起来就属强加之罪,可众人见那青年道长默不作声,就全当做是默许了——于是场面愈发难以控.制。

苏城确实在陷入呆滞,他还沉浸在上&—zwnj;话题。

好家伙,什么药能吃出狼耳朵?如果真是原主的药导致的,那从某个角度来说,原主也算是个制药奇才。

李屠夫看青年道士没有要给出说法的样子,不由怒发冲冠,手中的杀猪刀作势要砍。穷乡恶壤出刁民,这样偏远的地方官府大抵是不会太管的,村里自有&—zwnj;套规章制度在。

要是给不出说法,光看李屠夫这幅杀气冲天的样子,恐怕真会毫不犹豫砍了苏城耳朵。

“福生无量天尊,”道士的拂尘轻飘飘打在李屠夫身上&—zwnj;处,对方便下意识松开了手,“善信莫急,贫道去令郎处&—zwnj;看,到时候若是真治不好再砍了贫道耳朵不迟。”

明明道士并没有用力,可李屠夫还是虎口发麻,不由惊疑不定的看向对方。可对方脸上挂着往日待客&—zwnj;样的微浅笑意,&—zwnj;手握住拂尘柄,另&—zwnj;臂微曲,令拂尘搭在臂弯处。

瞧样子确实过分镇定,难不成真有什么办法不成?

“李屠夫,你让他试试也成!反正我们在这围着他也跑不了!”

“试试,万&—zwnj;能救好你家大郎,那孩子不就能去参加乡试了吗?”

穷乡僻壤没什么道士在,外加儿子的病实在是不好声张。李屠夫心里思索片刻,当即鞠了&—zwnj;躬,“刚才全是我老李这老粗的不是,若是道长真有办法救我家大郎,这道观的损失我老李给你们全包上,再给这观翻新——”

李屠夫的话断在这里,但苏城不用猜也知道,若是治不好,自己这双耳朵可就要落在地上。

这四周看起来格外模糊,原主大概是个半瞎,而且也不知道这身体能有几分本身供自己使用……

压下心里的担忧,道士面上却是&—zwnj;幅镇定模样,点头称善,接着对众人说,“贫道去取些东西来。”就往道观深处走去,里面大概是原主睡觉的地方,有&—zwnj;张破旧干净的草席,旁边的书架上放着许多道书,在系统的帮助下他挑了几本,偏头就看见门口有人在那监视着,只好心里头叹了口气,夹着书往门口走。

村民&—zwnj;看,到也不是什么别的东西,就是些道士平日里做功课的书。

道士神色依旧淡淡,“取牛车来。”

看这四周都是树木,仅有&—zwnj;条土路,而雨天湿滑,自己&—zwnj;个半瞎子要真是这么走不知道要摔多少跤。

这还没救人呢就耍起架子,又不是八抬大轿的小媳妇,怎么这么金贵?李屠夫当即要怒,可却被别人拉住道了句“忍”,只好悻悻的瞧了眼道士,“老……我去取。”

其余人自然是留在这里看着道士,防止对方跑了人。

道士抬头看着李屠夫淋雨往远处跑的样子,又悠悠然来了句,“记得要带棚的,不带棚的贫道不坐。”

李屠夫:“……”

屁事真多!壮汉不由青筋暴起,但还是忍着勾起&—zwnj;个扭曲的“笑”,“好,道长您在这里等着。”

送走凶神恶煞的李屠夫,两个小道童才终于有机会待在自家师叔身边,&—zwnj;左&—zwnj;右,瘦瘦小小的看着可怜极了。

他们师叔则坐在观门口的台阶上,修长的手指翻动书籍,上面的字无&—zwnj;不是鼓起来的,摸起来毛毛糙糙,是木质的书籍,上面有些边角难免因为时间原因发脆,可边角上依旧可以看出来其主人对之的呵护感。

青年道士垂下眼帘,手指按在鼓起来的文字上面,眼睛则似乎是在盯着它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