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时候雨停了,光从打开的窗子透了进来,温暖的厉害。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给了人更多的勇气去面对未知的恐惧。
苏城缓定心神,慢慢摇头道“没有,还是很惊讶的。”
只不过不是惊讶许婧辰是眉山远黛,而是惊讶许婧辰居然会亲口坦言。
女人扯住青年的右手,上面的手套顺势被拽了下来。
生肌丹虽能大程度恢复伤者的伤处,但却没有办法完美恢复每一处伤口。
更何况当时楚狂人是亲手拿刀一寸寸剜下的、深可入骨的伤口。
青年原本只是留有伤疤的右手,此时却是异常可怖,上面挂着蝉翼般的一层粉色皮肤。
“别看。”
哪怕是伤痕累累,青年依旧是会和以前一样温柔的嘱咐一句别看。
他面不改色的捡起手套,极快的戴在右手上。
十年来,苏城过的是什么日子?
许婧辰不敢想,柔弱的青年是如何在一群妖魔鬼怪里站住跟脚的。
“阿城,回家吧。”许婧辰劝道“现在昆仑弟子风气很好,不会有人像之前那样对你——”
“家?苏某没有家。”
青年冷冷打断道“师叔,你在自欺欺人。没有人欢迎苏某回去,回去也只有死路一条。就算宋缺真的不计前嫌肯留苏某一条生路,宗门的其余人也不会同意。”
他眼神迷离的伸出右手,这只手,也曾挥剑断凌云,可现在却孱弱无力成这幅样子,不禁自嘲道“是苏某鬼迷心窍,一介废人,不该争那宗主位子。”
怀里的兔子拱了拱头张开小嘴,却被苏城按了回去。
青年抬头,用极为悲伤的嗓音重复道
“师叔,苏某回不去了。”
是啊,各势力如今都将目光聚焦在这两个如今殊途的师兄弟上,哪里可能靠三言两语和解呢?
苏城站在风口浪尖上,作为魔修如今的顶层人物,每个人都想要杀他。
正道杀他,为了铲奸除恶。
魔修杀他,为了至高地位。
可青年却是这样无力柔弱。
忽然,许婧辰踟蹰开口道“阿城,你见过修士飞升吗?”
“倒是不曾,据记载已有一千年无人飞升。”苏城回忆着自己看过的书“不过传言里修士飞升,神魂飞于天际,肉·身归于尘土,换飞升之地百花盛开、万木不枯。”
见青年神色淡淡,女人咬牙又道“那你听没听过仙草绛珠?”
“自是有所耳闻,据说是仙人所化而生的仙物。”
青年怀里的兔子剧烈颤抖起来。
“你知不知道,天道破损,没有仙草绛珠,万千修士所修大道皆不可飞升——”女子的眼中含着盈盈泪光,胸口剧烈起伏不定“我可助你。”
仙草绛珠,可解世间万毒、破心障、传万法,也是补救破损天道的唯一途径。
女人没说助苏城什么,但一切已在不言中。
她什么都可以帮——只要神魂归位在仙草上再被青年服下,此后经年,他将会变得比以前更完美。
他的右手将恢复如初,宛若白璧,重现当年风采,再也不用嫉妒师弟的光辉。
他将百毒不侵、受尽天道庇佑。
他会是天下千年来第一个飞升的修士,此后守护苍生也好、逍遥自在也罢,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伤害青年半分毫毛。
只要他能变回那个撑伞护草的温柔男孩。
赤足散发的女人,虔诚的捧着仙草走向青年。
一言不发,却很是庄严肃穆。
哪怕接下来青年的话是假的、笑是假的,她也心甘情愿被骗上最后一次。
青年没有立刻接过,而是敛着眉目,若有所思着任由女人靠近,在离自己半寸时伸出左手接过了那无数人-->>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争抢的仙草。
许婧辰养的很好。
眉山远黛比以前更为翠绿,也更有生机活力,乖顺的贴在青年指尖,任由青年肆意打量。
只要吃下它,就可以超脱物外,说不定还可以摆脱系统控·制。
许婧辰是自愿的,而不是自己强迫的,似乎也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前路坦途,光明一片。
白玉般的手最终慢慢移向淡粉色的薄唇。
许婧辰竟有了“还好如此”的想法,贪婪的扫过青年的每一寸,最后满足的闭上眼睛等待死亡。
此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短暂的时间居然会拉的如此之长。
许婧辰先是恐惧,后又慢慢变为平静,最后带着淡淡的幸福感。
她等啊,等啊,温热的气息靠近着,青年吐气如兰。
额首中央有着温热的湿痕。
轻飘飘,似乎是幻觉。
很奇怪的触感,暖暖的、柔柔的,像是一个……吻。
苏城的唇珠极快触碰了眉山远黛的草尖。
她诧异的睁开眼睛,就看见青年抱着兔子坐着窗棱上,半边身子入了江南景色,而那根众生趋之若鹜的仙草则被好好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师叔,你的道,不在苏某身上。”
他说她的道,不在他身上。
苏城笑的似是真实些了。
“师叔是个很有趣的人,你真该去这万里河山玩上一玩,见见那山川湖海、风土人情,游历大江南北、尝尝世间万般草药,还有啊,写出些更有意思的书来。”
女人脸臊的通红,苏城都知道自己写的那些话本子了?
还不等许婧辰好好回味,青年的身子就向身后的江南仄歪过去。女人扑了个空,见青年若流云消散,刚才的一切像是一场南柯大梦。
她恍惚的用手指抚摸着还有温热触感的额首。
不是梦,是真的。
真有人会舍弃触手可得的一切,只身踏进江湖腥风血雨。
许婧辰后知后觉回忆着那一瞬的吻的湿热触感,鼻尖一热,不由浑身轻飘飘的,像是跌入了天上云层,又软塌塌撑不住身子,带着旁边的木椅“咚”一声摔了下去。
众人闻声上楼,师妹刚踹开房门,就见白发女人披头散发的趴在地上,流了一地的血,已经是神志不清、难辨生死。
嘶——
好恶毒的雪衣无常!
雨天不杀被他弄得泪眼婆娑、百药峰主被他弄得生死不明,两位昆仑支柱竟是轮番败下阵来。
除了次次压他一头的宋宗主,恐怕已是无人可敌此寮了!!
*
十年来,苏城过的是什么日子?
楚狂人面无表情地想了想——他就没见过苏城这样快活的神仙日子。
自从接替玉牡丹的情报网后,苏城日夜去找那些暗桩在的地方奔波吃席游玩,他负责吃和玩,而自己则负责等苏城吃完做打手,把所有暗桩宰个干净。
有时候,楚狂人会觉得,苏城才是魔尊,自己就是他养的小宠物。